父女倆趕著二牛一車出村的時候,又引來了村民的圍觀。
“大柱啊!你家啥時候又買了頭牛啊?”
“不對啊!你們回來的時候只有一頭牛啊!這另一頭牛哪來的啊?”
“是啊!瞧著更像是大野牛,不像是家養的大黃牛啊!”
面對村民們的詢問,裴大柱笑著打著哈哈…
今日余老婆子去隔壁村串門子去了,沒在村里,父女二人回村再出村,也沒有遭受到阻擾。
“爹,反正咱們都出來了,趁著時間還早,咱們直接去趟縣里吧!”這會兒剛過了晌午,直接趕去縣里,夜幕時分也能趕回多福鎮。
“婠丫頭,去縣里干啥呢?”
“爹,昨晚咱們不是商量了一番買丫鬟婆子的事情嘛!多福鎮上沒有牙行,咱們現在正好去縣里的牙行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因為請來的幫工張嬸子和牛嬸子偷師學藝后出去自立門戶,裴云婠目前就不想再雇用幫工。
王氏和裴春花也有了心里陰影。
裴云婠昨晚趁機同她們說了下買丫鬟婆子的事情。
買來的人要比請來幫工的人聽話老實,因為這些人的賣身契掌握在主人手里,一般都不會叛變,除非巨大的利益擺在眼前。
裴云婠從前不興使喚人那一套,但有了張嬸子和牛嬸子的前車之鑒,她卻認為給自家幫工的人,除了老實本分,還得忠心耿耿。
短時間內想要培養出一批衷心能干的人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從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入手了。
“哦…那好!咱去縣里一趟。”裴大柱昨晚在場,很是贊同裴云婠的話。
父女倆就趕著牛車,加快了速度。
有了“媳婦兒”的小野,奔跑起來格外得勁兒,腳程比往日都要快。
并且,野牛夫婦倆好似想要一較高下,紛紛撒開蹄子狂奔。
被顛得七葷八素的裴云婠和裴大柱:“…”
大貴村的出村之路并不寬敞,還有些崎嶇,好在大野和小野夫婦都是穿梭于山林里的好手,一路上速度快卻也沒摔跤。
等跑上了官道,二牛的速度更是快到簡直要飛起來了…
“吁…”看到官道的前方不遠處出現一群人,裴大柱趕緊拉緊韁繩,控制住大野和小野的狂奔。
“婠丫頭,前面是官差押著罪囚,你快坐進車里去。”裴大柱看清前頭的人,立馬催促坐在車轅上的裴云婠躲進車里。
在裴大柱的眼中,不管是官差還是罪囚,都不是善類。
而裴云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是不宜被這些人看到的。
是為避嫌,也是躲禍。
裴大柱將牛車停在路邊,他走下車,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站在牛車的邊上,等著官差押送罪囚通過。
裴云婠坐在馬車里,掀開一角車窗簾子查看。
數十名官差押著上百個罪囚,成年的男囚犯皆被上了枷鎖,婦人和孩子則是被麻繩捆著。
這些罪囚形容枯槁,神色淡漠,在官差揮舞著的長鞭驅趕之下,宛如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向前走著…
粗略幾眼,裴云婠便知這些罪囚怕是因著犯了什么大罪而全族連坐了。
裴云婠在腦海中搜尋最近得知的消息,很快就鎖定了其中一件事。
當朝戶部尚書路宏貪墨被抓,皇帝震怒之下將之處斬,路氏一脈的嫡系不論老小皆被問斬,其余庶系旁支則被貶為奴籍,流放至沿海的不毛之地。
裴云婠看到罪囚之中那一抹眼熟的瘦弱身影,眼神暗了暗。
稍稍思索一番,裴云婠計上心頭。
“爹,我跟您說…”裴云婠掀開另一邊的車窗簾子,向著裴大柱耳語幾句,遞給他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裴大柱拿著銀票,躊躇了幾秒,才硬著頭皮走向一個官差,將裴云婠教給他的話向那官差轉述了一遍。
官差又將裴大柱的話,轉給他的頭兒。
很快,裴大柱顫抖著雙手將五十兩的銀票交到官差的手里,領了五個衣衫襤褸的人回到牛車邊上。
直到官差押解著那一群罪囚走遠,裴云婠才從牛車里出來。
“云…云婠?真的是你嗎?”一道嬌俏中透著虛弱的聲音驚訝出聲。
“煙兒姐姐,是我。”裴云婠朝著路含煙頷首。
遇到故人,路含煙瞬間淚流滿面…
裴云婠也紅了眼眶。
在京城里,裴云婠幾乎沒有親人和朋友,但是,路含煙是個特例。
二人也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見過幾次面,卻因為脾性相投而惺惺相惜。
裴云婠被送回裴家,事出突然,她都來不及同路含煙告別,卻不料,再次相見,是此種難言境地。
裴云婠整理好心情,向著面前的一對中年婦人微微福了福身,“路六老爺、路六夫人。”
“蘇…裴姑娘,使不得。”被裴云婠稱為“路六夫人”中年婦人虛扶了扶裴云婠。
“各位,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先上車。”裴云婠將五人請上牛車。
裴大柱按著裴云婠的吩咐,快速趕往多福鎮。
牛車里,裴云婠望著瘦得快要脫形了的路氏夫婦還有路含煙、路致、路遠姐弟等人,心中唏噓不已。
路含煙的父親路平是戶部尚書路宏的庶堂弟,同輩兄弟里排行第六,就被稱為“路六老爺”。
路平是庶子,他爹也是庶子,因著不是嫡系,這才被免了死罪,卻是活罪難逃。
被貶為奴籍再被流放,此生再無出頭之日,甚至是再無回京的可能!
這也是裴云婠能輕而易舉就將五人買來的原因。
因為罪奴最是低賤,比牙行里可供買賣的奴隸更是低賤。
去往流放之地的路上,押解的官差可以隨意買賣罪奴,只要對方愿意出銀子。
反正這些罪奴到哪都是賣,而越是接近貧窮落后的流放地,買主出的銀子越少。
所以,半路上能高價賣出一個是一個!
裴云婠花了五十兩銀子,也就是十兩銀子買一個,這絕對算得上是高價了!
就好比一般的牙行里,丫鬟、婆子、小廝…多半也都只要五兩銀子一個,貴的八兩十兩二十兩或者更高,那都是極少數的。
“路六老爺…”裴云婠才開口,就被打斷。
路平向裴云婠做了個噤聲慎言的動作,“裴姑娘,可不能再用京里的稱呼了。”
裴云婠配合著道:“那好,我以后就喚您六叔,喚夫人六嬸。”
“多謝裴姑娘…”路平感激地看著裴云婠。
“六叔,六嬸,我手中的銀子不多,只能買回你們一家五口,抱歉,無法再助你們的族人脫離苦難。”
路平的父親以及親生母親都已經作古,他的至親之人,目前也就是身邊的妻兒。
路氏一族,嫡系都有二三十人,庶系旁支則更多,有好幾百人。
裴云婠還真買不起!
當然,她有銀子也不敢將路氏被流放的幾百人全都買回來。
“裴姑娘,您千萬別說抱歉的話,該說這話的是我們一家,是我們拖累了您。”路平感激又愧疚地看著裴云婠。
越是有錢的人,越不會去買罪奴。
既然不差錢,為何要招來禍患?
這個道理,路平懂,他也就越發感謝裴云婠此舉。
“先吃點東西,喝些水。”裴云婠將帶出來當午飯吃剩下的干糧分給五人,再給他們倒上水。
倒不是裴云婠小氣,分給他們自己吃剩的食物,而是這五個人看起來像是隨時會餓昏過去一般。
想必平時養尊處優的五人,這一路走來,吃了不少的苦。
看到食物,五人皆是雙眼放光,也顧不得平日的優雅吃相,一個個皆是毫無形象地大吃起來。
實在是這一路,餓慘了!
裴云婠見狀,心中更是唏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