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從越在回去路上很不高興。
“她根本沒得什么重病,甚至可以說沒病,為什么要騙我還讓我去騙人?”
“我沒騙您啊,我和您說的是她的癥狀極有可能是得了妄想的瘋病——只是可能——而且您剛才也看到了,她也就長那個樣子,還總覺得自己比我好看,什么都比我強,還什么都要跟我比,這不是妄想是什么?”
穆典可糾正道,“而且您也沒有騙人,瞎話都是我說的。”
“方子是我開的!”老人家氣呼呼道。
“那您開的什么方子?”
“不是你讓開的,沒瘋就開安神的方子,還要越復雜越好,要讓別的大夫看不懂。”簡從越生氣道:“總之吃不死人你放心!”
穆典可有什么不放心的。穆嵐吃死了,頂多這一趟白走了。
“簡老,您可真厲害。”雖是拍馬屁,她也是由衷的:“在您之前,我就只見過一個人有這種本事,能把方子開的讓人看不出用途的。”
“誰?”簡從越爭勝心起。
“就是千佛呀。”穆典可驕傲地說。
她可沒有說謊話,在酬四方時,常千佛給唐寧開的治傷的方子,據說好幾個太醫都沒看出所以然來。
簡從越哼了一聲,心里總算舒坦些了。
見老人家氣消了一些,穆典可再接再厲道:“您這樣想,您要不給穆嵐開方子吃藥,我就把她殺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樣也算日行一善了,是高興事啊。您年紀大了,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簡從越:…
更氣了。
怎么想,“日行一善”和“造七級浮屠”都不是這么用的。可怎么聽起來還有幾分道理呢。
穆典可上午見的穆嵐,下午穆綿朵就來了。
“嵐嵐,”穆綿朵急切地沖過來,抓著穆嵐的手,不無憂心道:“我聽說穆典可來找你麻煩了,她沒把你怎么樣吧?”
說實話,在這種落難千人踩踏的時候,被昔日的好姐妹關心惦念,沒有人會不敢動。
但穆嵐一想到今天上午穆典可說的那些話,心情就淡了很多。
穆典可沒有必要騙她。
那穆綿朵呢?是被她的祖父騙了,還是幫著她的祖父一起來騙她這個姐妹?
穆嵐搖搖頭:“她還不敢這么明目張膽,不過是假模假樣地帶了個大夫來給我瞧病,還開了方子,讓我一天三頓照著吃。”她冷笑了一聲:“她還真把我當個傻子,以為花言巧語兩句我就不知道是她害的我了嗎?”
穆綿朵看著她臉上的抓痕,神色更難受:“你好好的臉…”
又道:“只怕她帶人給你瞧病也沒安好心。我聽說,有些厲害的大夫能開出一種藥方子,初服藥時,完全不會覺察有異樣,甚至還會出現藥到病除的假象。等發現時,就已病入膏肓,為時已晚了。”
“我沒吃。”穆嵐道:“她這種惡毒心腸的女人,我怕她毒死我。”
“那就好。”穆綿朵撫著胸口,后怕道:“我真是生怕來晚了,你被她蒙蔽了,真吃了她給你的藥。畢竟你們兩個從前…”
“過去的事不要提了。”穆嵐硬邦邦地打斷了穆綿朵。
“好,不提了。”穆綿朵道:“她都下這般狠手了,何必還同她念舊時情分。”
又問:“那方子你還留著嗎?我會一點醫術,興許能幫你看看,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樣。”
“留著呢。”穆嵐憤然道:“等義父回來,我要把方子給他看的。”
她親自轉去臥室,一會拿著一張方子出來。
穆綿朵哪里真懂得醫術,裝作看了一會,蹙眉道:“這方子上面用的一些藥太稀奇,我也不大認得。這樣好了,我認得一些醫術高明的大夫,我把方子拿去讓他們看一看,總有識得的。”
“要你費心了”穆嵐垂淚道:“現下,也只有你是真心對我好了。”
“你說的什么話,姐妹之間不就是互相幫襯——”穆綿朵說著也掉淚:“說起來,穆典可還是我有血緣親的堂妹,哪曉得她那樣狠毒…”
兩人抱在一起哭,又罵了一陣穆典可。
穆嵐狠狠道:“她毀了我的一切,她也別想好過!”因焦躁起來:“你上次就說,你們正在籌謀,要早點替穆門除去這個禍害,怎么到現在還沒有動靜?這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殺了穆典可?”
“你先別急。”穆綿朵安撫穆嵐道:“我們正在聯絡其他看不慣穆典可濫殺的人,你也知道,她這人詭計多端,身邊又有良慶和霍岸那種高手,想殺她沒有那么容易。”
其他人…穆嵐心里想:就是穆典可說的那“剩下兩個”吧?
“那這件事到底是誰在籌劃,你總要讓我心里有個底吧?以后我得了消息或有了什么主意也好知道去找誰。”
“你千萬別去!”穆綿朵脫口道,隨后解釋:“祖宅也不安全,到處都有穆典可的眼線。況且你現在被她盯上了,單獨出門我怎么放心。我這一陣都住在娘家,你有事,讓人上山通知我一聲,我就來了。”
穆嵐心中冷笑。
果然是這樣。
殺穆典可確非青山祖宅的意愿,穆礪勤只怕還瞞著穆放鶴。他這是想打著祖宅的名號哄著他們幫手,出了事能有穆放鶴擔著。
的確,穆放鶴一手教養了穆滄平,到時候穆典可反正死了,看在穆放鶴的面子上,穆滄平還真有可能放過穆礪勤和穆礪志這兩兄弟。
那她呢,就跟穆典可說得一樣,是給他們擔罪,是推出來送死的吧?
穆嵐心中大恨,面上卻笑得開心,“那太好了,我們最近能常見面了。你沒事的時候,也要多下山來陪我。”
“那當然了。”穆綿朵善解人意地笑。
兩天后,穆綿朵拿著那張從穆嵐這里帶走的方子來了,進門就開始大罵,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穆嵐好一通安慰,穆綿朵才平靜下來,開始細說原委。
原來那方子開的巧妙,她費了好大周折找了不下十個大夫看過,才讓這些人合力看出端倪來——是張殺人不見血的慢毒方子,服藥三天就能在人身體里種下病灶,一點一點耗損那人的氣血,不要人命,卻會讓人的身體慢慢潰爛,最后整張臉都會爛掉。
“我就說…我就說,她怎么會這么輕易放過你。”穆綿朵都氣哭了,“她明曉得你最在意容貌,竟然想出這種惡毒的法子,想叫你生不如死——她怎么那么壞啊!”
穆綿朵自顧自地痛苦,沒有看到穆嵐嘴角浮起的一絲冷笑。
穆嵐給穆綿朵拿走的那張方子,還是很久以前,她害頭疼病,穆綿朵為她請來的大夫開的方子,她仿著簡從越的筆跡重新抄謄了一遍,因此看著像新的。
相形之下,穆典可反而可愛,起碼她狠在明面上。
不像穆綿朵,表面上哄著自己拿她當好姐妹,背后卻將她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