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雁塵。
和他的風雷刀!
只不過此風雷刀,與他在荒原上對戰三軍時那光芒耀眼的一刀又截然不同,更內斂,也更危險。
那一刀,好比一個剛出茅廬的小伙子,爭強好勝,恨不得將一身本事展示于人看。死在那一招風雷刀下的人,連創口處的血色都被灼得干干凈凈。驚艷,駭人,卻著實沒有必要。1
而這一刀,卻像一個卻深藏若拙的中年人。懂得在最恰當的時機,花最少的力氣,爆出最致命的一擊。
同層境界亦有高低。
金雁塵在金家刀法的第九層境界上,無疑又精進了一大步。
譚周一行潛藏滁州數月,為的就是完成穆滄平的明利國,除掉金雁塵。正主現身,跟在居于崇兀身后的四名穆門殺手頓時如餓狼見了肉一樣,兩眼兇光畢露,奮身撲了過來。
穆典可面前的六名殺手也一同發難。
只不過他們與金雁塵之間還隔了一個穆典可。就在六人奮身起跳的同一瞬,原本只是消極防守的穆典可忽然一改之前的花槍劍法,向六人發起凌厲進攻,劍走密集,招招奪命,牽制得六人根本無法脫身。
兄妹二人背向而立,走步默契,互為配合,無懈可擊。
忽聽穆典可小聲說了句什么,眾殺手聽到了,卻不解其意,應當是回語。
金雁塵低低“嗯”了一身,情緒平淡,也無法據此推斷穆典可究竟向他說了哪方面的話。就見兩人迅速錯步移近,后背相抵,如約定好的一般同時沉膝出招。
一刀一劍,使的都是金家刀法。金雁塵是烈陽刀,穆典可則仍是穿山刀。
剛猛勁健,一往無前。
眾殺手們心頭凜然,雖看不出這兩刀關竅何在,但兩人忽作此舉,明顯大有深意。眾人不敢掉以輕心,一面謹慎接招,一面留意另外一個的動向。正當眾人全面警戒,準備迎接二人聯手放出的大招時,手上卻同時一輕。
一刀一劍,俱撤了。
穆典可身子一縮,扭身鉆到了金雁塵腋下。身后刀劍如雨點般密集打來,卻叫金雁塵反手一刀盡皆格住。
這一刀當真驚艷極了。
他就那樣背對著六人,偉岸修長地站著,黑衣下藏不住的肌肉線條如鐵筆刻就。誰能想到,那樣堅硬的身體上,會有那樣柔韌的一條臂膀,如藤條索鏈般靈活地繞到了身后,翻覆起落,如能視物,將那取角刁鉆的六把刀劍一一擊落。
然后他長腿一跨,帶動身體轉了過來,左手覆上了穆典可的手背,牽動著她整個人都隨之旋轉起來。
另一手握刀,肱臂上肌肉賁張,瞬時化至柔為至剛,驟然發力,一式“風雷刀”攜天風海雨,浩浩蕩蕩劈下。
穆典可也出手了。
她出招,金雁塵出力,因兩人不知對練過多少次,深知彼此的習慣,配合得天衣無縫,就像是同一個人左右手配合完成一樣。
一式“平山瀑”,一式“霜凋木”,刀意鏗鏘,斬向正借機偷襲金雁塵后背的穆門殺手四人。
這一擊過后,死在金雁塵風雷刀下的穆門殺手有三人,余下三人,一人重創,兩人輕傷。而金雁塵與穆典可聯手一擊,意在退敵,只重創了一人。
幸存下的殺手正倉惶退步,準備迎接新一輪攻勢勢。不料金雁塵反手圈住了穆典可的腰,將她馱上肩背,縱身提起。腿一邁開,便是數丈,如山猿海鶴般,幾個起落翱翔,迅速消失在夜色深處。
幾人面面相覷,不知何以有此反轉。
反倒是譚周旁觀者清。
他從一塊大石后鉆了出來,被風雷刀氣蕩起的草根土屑撲得他滿頭滿臉都是,暗蒼蒼一層,盡顯狼狽。
“穆四受傷了。”譚周一針見血地說道:“她不是單獨出手的能力,為何非借金六之力完成最后一擊?”
眾人一愕。
譚周繼續說道:“穆四在使出長河凍之后,一直回避使用攻擊性強,卻需要調動內力的劍式,而改用了輕靈取巧的招數,說明她受的是內傷。”
不再憤怒的譚周,思維極是縝密:“金六刀下從不留活口,他肯乘勝而退,放過你們幾個,可見穆四真的傷得很重。”
眾殺手將信將疑。
畢竟他們才是直接同穆典可交手的人。
穆典可以“長河凍”一式斬殺慕容迪之后,緊接著便與居于崇兀交手,無論從她的表情,還是反應的敏捷度來看,都沒有任何異常。
譚周心中暗罵這些人的蠢笨,卻不得不與他們耐心解釋:“你們想過沒有,在金六現身重創居于崇兀之后,那時你們想合力攻殺金六。穆四只要再使一次彈云絮,就可以將你們解決掉大半。她為什么沒有這么做?難道是她突然心生仁慈了嗎?”
那當然不可能。
穆典可算無遺策,她放過那么好的機會,留他們一條活路,可能真的像譚周說的那樣,她已經使不出彈云絮一式了。
眾殺手想起金雁塵現身后,自己一行不管不顧聚而攻之,相當將性命交付穆典可手上,不由得一陣后怕。
“找到穆四,殺了他們。”譚周冷冷令下道,轉身看向身后黑霧里,隱約的燈光下,一個勁裝人手提畫戟而立。
“王大統領終于舍得出現了?”譚周瞥了一眼躺尸地上的慕容迪,冷笑道:“強敵當前,還往大統領不分彼我,莫再有什么別的盤算。否則”
否則,他們都會死在這里。
即使僥幸不死,穆門也絕不會放過王玄。
穆典可伏在金雁塵的肩上,聲音虛弱,為他指路。
她沒有去深想金雁塵為什么能突破禁止,闖到這五煞大陣里來。但她知道,在祖朋的控制下,陣中的煞氣越來越重,已然變得兇險萬分。
陣是她布的,她知道哪里最安全。
金雁塵屈膝俯下身來,小心托著穆典可的后背,放她在一棵櫻桃樹下坐穩,正要返身問她傷勢如何了,就見她雙肩一抖,纖薄的后背彎成一張滿弓,張嘴就是一大口血吐在腳邊。
“你是豬嗎?”他因慌張生出惱怒,盛怒之下口不擇言:“讓你別練別練!你明知道穆滄平在劍譜里設了陷阱,還傻得往里跳。你就這么愛逞能?全天下數你最聰明最厲害!”
穆典可五臟六腑里如刀翻攪,被他這么一通吼,眼睛就紅了:“我不自救,等你給我收尸嗎?”
這話她本是吼出來的,可惜聲音太弱,氣勢就不足,成了委委屈屈的控訴。
金雁塵心里一軟。低頭看她發紅的眸子,和不知是委屈還是為了忍疼而緊咬住的下唇,心口狠狠抽疼了一下。卻怒容未消,板著臉坐了。
“劉顓插手了。”他說道:“禁軍統領王玄帶了一百多號人,試圖入陣。我看你在里頭的情形不對,就設法攔他們在外面…去晚了。”
1關于金雁塵的刀法,在第一卷228章千佛有詳細說明 推薦都市大神老施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