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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姓金還是姓穆

  鑿渠工事并不順利。

  依著方顯的想法,是打算鑿出兩條深寬各數丈的闊水渠,引流而下,一瞬間將味藏酒莊淹沒,不給地下的譚周以任何反應之機。

  當地水工勘測完地勢,劃定路線以后,大軍便沿著從涂水和孔自河到會澤街的渠流走向順次擺開了。正熱火朝天、水利大興時,良慶卻派婁鐘匆匆趕來勸阻了。

  “良爺說,味藏酒莊最多能拖上三天,遲則生變。”

  “三天修個狗屁渠!”

  方顯在諸多朝中將領中以好涵養著稱,可多好的涵養也經不起這么兒戲似的折騰,當場就對著婁鐘那張丑臉爆了粗口。

  “你們先前可不是這么說的。”

  “先前同大將軍商議修渠之事的是四小姐。”婁鐘糾正道:“四小姐的意思也不是大肆興渠,溝也好,渠也好,只要能把水引到味藏酒莊就足矣。”

  鬼知道穆典可是什么意思!

  方顯窩了一肚子火:穆典可只怕當時光想著怎么威脅他了,壓根忘了有這么回事了吧?

  他一個當朝一品,讓一個護衛同一個江湖女匪,吆來喝去的,橫加干涉,這面丟得也忒大。

  婁鐘因向方顯細細解釋過:譚周在味藏酒莊的第四進院里鋪了一院石碑,碑文記載著金家族人被屠殺的經過,一旦現世,金雁塵必當現身入觳。

  而穆典可在與常奇的談話中,分明表現出她對四進院的花木異常起了懷疑。

  如果穆典可拖太久發現石碑,而金雁塵又不出現的話,以譚周多疑的個性,定然會猜測到陰謀已敗露,瘋狂之下會做出什么反擊未可知。

  “四小姐…大約是覺得,人遷走了就無事了罷?公子爺卻以為,地下火藥藏量過巨,波及范圍難測,還是應當慎之又慎,杜其萬一…”

  小兩口居然還有意見不一的時候!方顯冷哼了一聲,道:“見石碑必現身,不一定吧?金雁塵就沒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嗎?”

  他是軍人,使命當前,任何事情都可以拋諸腦后。若他此時他在戰場上,莫說是發現幾塊碑,就是親爹死了,也不可能扔下三軍回建康奔喪。

  身份殊異,理有相通。

  婁鐘是個一點就透之人,若有所思片刻,同方顯揖別,迅速打馬回了。

  在這件事上,無論穆典可,良慶,還是常千佛,都只想過拖延發掘石碑,大家下意識地覺得石碑一旦出現,金雁塵就應該出現在四進院。

  可為何金雁塵一定要出現?他也可以是被其它的事情拖住絆住,像方顯說的,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半個時辰后婁鐘再度驅馬出現在河堤下,這一次他告訴方顯,味藏酒莊會盡力支撐到七至十天以后,請方顯放心部署。

  當天下午,穆典可就帶人掀了四進院的花圃。

  譚周坐在群柱環繞的傳音陣中心,聽得上方人聲喧囂,鐵鍬銅鎬哐當磕上堅硬的石碑,在傳音陣中一聲轟蕩,生出裊裊回音。

  金蔚卓的…他在心中默數著。金哲彥的…曾柔的…金知格的…

  回音繚繞里,他聽見穆典可用喑啞的發緊的嗓音說道:“你們都退下…退出去。”

  萬籟俱收,良久的靜寂與沉默,忽然撕裂一聲,傳音陣里久久回轉的,是一個女子剜心裂肺的哭聲。

  譚周闔目打坐,思緒飄回到很久以前:景和三月,覆枝梨花,年輕的父親抱著玉雪可愛的女兒,笑,半真半假:“我的小四兒,都成了半個金家人了。”

  有多深的悲傷就有多深的恨。這樣一個懷著如此多仇恨又如此聰慧的你,如何讓他不忌憚?

  “真沒想到,這么快就讓他們發現了石碑的秘密。”王芒不知何時出現譚周身后,小心掩飾自己的竊喜。他不能讓譚周知道,他對于被迫困守地下,已然心生不滿。

  譚周反應淡淡的:“你以為,她‘神童穆四’的名號是白得來的?”

  “可惜啊,人都有死穴和軟肋,看她哭得這么傷心。怕是想不到石碑下面還有天地了。”

  “永遠不要輕敵,不要輕視那些失去所有還能活下來的人。”譚周瞿然睜眼,面容嚴肅,聲音里充滿著鄭重和端嚴的氣息:“讓大家準備,迎接咱們最尊貴的客人。”

  如王芒猜測,穆典可在心神劇痛的情況下,并沒有過分地去追究石碑下還有什么。也沒有想過撬起碑與碑之間嚴密的接縫,繼續向下挖掘。

  她握著鎬,獨自向周邊破土,一直到無碑可挖才停下來。

  然后,她瘋了。

  她推翻了四進院里所有的酒架,站在傳音陣的中心,如詛咒般說:譚周,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打倒我嗎?無論你藏到了多深的地方,我都會把你揪出來,挫骨揚灰!

  譚周微哂,下一刻,笑容卻僵滯住了。

  因為穆典可在離開的時候說了一句:“拓下碑文,然后毀掉。誰敢讓圣主看到一個字,我挖瞎他的眼睛。”

  譚周想,他還是算差了一步。金六辜負了穆四,但穆四對他,仍未忘情。

  徐攸南到來時,已是黃昏薄暮時。

  血陽半天,映照著一院深黑的石碑,有一種仿佛自亙古時來的靜穆與荒曠。

  他跪在石碑上,一邊爬一邊撫摸著鐫刻在石碑上的碑文線條,一邊哭。

  哭給譚周聽,也是真的哭。

  “誰都不許毀了石碑上面的字,這是金家的碑!她穆典可姓穆。”

  有人委婉勸他:“長老,不過是幾塊不知從哪來的石頭,毀了就毀了。您何必跟她杠上,”想是怕人聽見,聲音壓得極低:“眼下,可是她說了算…”

  “我看她能殺了我!”徐攸南發瘋似地癲狂大叫:“天道有輪回——!東風不助惡——!看她能殺了我,看他姓穆的能殺光姓金的!”

  “內訌了嗎?”王芒問。

  “由來已久了。”譚周淡淡說道。

  這正是穆典可的悲哀之處,在穆滄平眼里,她姓金。而在所有金門舊人眼里,她頭上,卻永遠冠著穆滄平給予她的姓氏。

“恐怕,還要再等上一等了。”譚周斷言道:“金雁塵不在滁州。”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一世諾》,;”,聊人生,尋知己  請:m.小shuo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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