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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我是常千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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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緹如來了,在常千佛身后輕聲喚道:“公子。”

  常千佛問道:“四小姐退燒了嗎?”

  安緹如道:“四小姐昨日服過藥之后便睡下了,今早好轉了許多。她讓我來告訴公子爺。她身體已經無礙,讓公子爺不要掛念她。”

  常千佛點點頭起身。

  不知是因為熬了一夜太疲累,還是跪坐太久的緣故,起身時沒站穩,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安緹如忙搶前扶住常千佛,安慰的話沒出口,自己先掉下淚來。

  楊業蔣凡還有李哲這一大批人,少年時都是在常家堡度過的,一起上山打鳥、下水摸魚、學舍里讀書,和常千佛感情親厚自不必說,就是待趙平與安緹如等人亦是親如兄弟。

  誰承想,昨日還鮮活燦爛的面孔,今日便被一把大火燒得焦糊難辨,靜躺在棺材里,再無一絲聲息。

  安緹如扶棺大慟。

  常千佛不發一言地往外走。

  火災之后,百廢待興,除了一部分罹難人的至親哀痛不勝、難以自持的,其余的人都強忍著悲痛在各自位置上忙碌著,前來哭靈的人并不多。

  尤其是在楊業的尸體起出來以后,楊平的堅忍和盡職感染了一大批人,許多人忙里抽空來吊唁過后,又匆匆離去了。幫著搶救病患,搬運物資,處理災后諸多事宜。

  靈堂外的空地上,三兩雀跳動著啄食,白色喪幡在風中刺啦甩動,空曠而冷清,透著不勝蕭索的意味。

  一路上盡是忙忙碌碌的行人。

  良慶持刀俟于正廳前,見常千佛出來,亦不多言,邁步跟上來。

  常千佛問道:“人還在嗎?”

  “還在。”良慶簡短答道。

  兩人再無話,一前一后朝著跑馬街的方向走去。

  常千佛到懷仁堂這些時日,從來不擺少東家的架子。除了親自到春夏秋冬四苑探看病人病情,還時常下到各個疫區親診。穆典可還沒有進議事廳之前,他經常一忙過了飯點,就直接在粥棚里打碗粥,和那些災民們一塊吃了。

  城里不少民眾都識得他。

  況他身量又高,著一身白色喪服走在大街上,太是顯眼。

  有人探著頭往這邊看,不知道要發生什么事。只隱約覺得,這個面色沉著的年輕人,和記憶里那個總是溫和含笑的大夫不大一樣了。

  至于哪里不一樣,卻是說不清楚。

  起初只是有人出于好奇跟上來,稀稀拉拉五六人,不遠不近地在兩人身后綴著。后來竟是越聚越多。

  等常千佛穿過數條街巷,站在譚宅大門口時,身后已經圍了三五百人眾。

  有的人茫然,有的人已預感到要發生什么事,心中緊張而激動。俱是屏息凝神,不敢發出聲響。

  走馬大街上烏泱泱聚滿了人,卻顯出與這情形極不相稱的空蕩與寂靜,安靜得只聽見東南風呼啦拂過樹葉的聲響。

  一個身穿黑色護甲的鐵護衛走上前,雙手握住黑漆門上的怒目獅頭銅環,用力敲打下去。

  隨著那對門環急促而有力地拍打著門板,大街上響起“嘭”“嘭”“嘭”的連聲巨響,蓋過樹葉的嘩啦聲響,在壓抑沉悶的空氣中經久回蕩。

  不少看客心中本能地升起一股懼意。

  這樣的情形對于每一個久在滁州城居住和生活的人來說,都是極其稀罕和不可思議的。

  譚朗跋扈,他手下那幫鷹犬也是橫行霸道,蠻橫得不可一世。平日里,人們打門前過,臉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弗說這么大動靜敲門了。

  要是惹到了宅子里的人,輕則辱罵,重則遭一群毒打都是有可能。

  今日卻是西月東出。

  任鐵護衛將那大門敲得震天響,宅子里愣是半分動靜也無,如一座死宅。

  當然不會真的是死宅。良慶既然說人還在,那就一定在。

  常千佛吐出兩個字:“砸門。”

  他說這話的時候,態度并不如何激烈,容情也很平淡。然不知為何,因他這句話,原本靜寂的街道上驟然有一股巨大的危險氣息降臨。

  砸門這件事,對于武藝過人,又配了良刀寶劍的鐵護衛來說,簡直太容易不過。

  長刀劈下,大門兩側的轉軸順次向下斷裂。鐵護衛抬腿踹了一腳,被門栓連在一處的兩塊厚重的門板彼此互扯著向里傾覆。

  轟然一聲巨響,門板砸落地上,青磚碎裂,揚塵數尺。

  常千佛踩著門板往里走去。

  入大門,過二門,剛要進到內宅去,只見對面一個黝黑健壯的漢子提著一把大環刀罵罵咧咧地沖過來,憤怒之情溢于言表。

  “龜孫子,王八蛋!不去打聽你爺爺是誰,敢打到老子門上來!”

  一行叫罵,一行轉身踹身后那抱住了他腿的精瘦漢子:“滾開!老子不信那邪了。一個糟老頭子跟一個毛沒長齊的奶娃娃,老子怕他?!”

  動作一緩,身后跟著那一大群人都涌了上來,抱腿的抱腿,抱腰的抱腰,亂聲勸阻:“不能沖動啊,二老爺!”“大老爺交待過了,滁州城里,您惹誰都可以,就是別惹常家堡,您怎么就不聽?”“聽小的一句勸,您趕緊進地窖里躲一躲,等人殺進來,就真的來不及了——”

  常千佛走過去,在距譚朗身前站住。

  方才還叫嚷個不休的譚家眾鷹犬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良慶,齊齊噤聲,松手往后縮去。

  倒是那領頭的漢子看不出半絲懼意,提起手中大環刀,指著常千佛的鼻尖怒聲道:“是你個小王八蛋砸了老子的門?!”

  “你是譚朗?”常千佛問道。

  不等譚朗回答,他又說道:“我是常千佛。”

  常千佛這個名字,譚朗自是聽過的。在被鐵護衛堵在宅子里,出不得出,求救無門時,他聽手下的人提過不知道多少遍了,兩只耳朵都要磨起繭。

  說實話,他心里是害怕的。

  然而越是這種時候,越不可示弱。且這個年紀輕輕的公子爺,看起來像撮軟面團,被人罵了也不還口,不像個多么有血性的人。

興許就是帶幾個人來嚇唬嚇唬他,逞一逞威風,自己找個臺階下罷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一世諾》,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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