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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東風起

  那媚兒嬌的藥力可非尋常媚藥可比。初時并不顯,如春雨入泥、潤物無聲,中藥之人難以覺察,只道自己情動緣故。

  等藥勁上來,已在顛鸞倒鳳,欲生欲死之際,哪里還想得到這么多。只是沾沾自以為自雄姿英發,威猛不可一世呢。

  毋庸置疑的是,這等猛藥對人的精氣神消耗是極為劇烈的。

  金雁塵折騰一夜,一大早還能生龍活虎地站在兩人面前,可見其身強力健,實非常人可比。

  蘇景軒先笑起來:“圣主好體魄啊。”揶揄中不乏艷羨之意。

  金雁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此時朝陽已升起,當空灑下萬丈金光。他一身玄衣沐浴晨風里,身后是一展數十里,粼粼跳躍的長河金波。

  這一笑,陽剛了秦淮河的水,黯了天地日月的光。

  寧筠風身為一個男人,自覺風儀出眾,容貌過人,也不自覺叫他這一笑晃花了眼,生出自慚之意。

  心卻是安妥下來。

  若金雁塵今日故作萎靡之態,或者推諉不下樓,他或許還不見得完全放心。

  然而金雁塵不遮不掩,一大早下樓把自個兒喚醒,一副雄赳赳的飽滿姿態出現,頗有顯擺之意,這反倒說明他心中無鬼。

  寧筠風笑迎上前,道:“圣主好早啊。”

  假意往金雁塵身后窺看,問道:“葦霜那丫頭呢?叫她幫為照料圣主,怎地一大早就跑沒影了?回頭我定要好好說她一番。”

  蘇景軒大笑起來:“寧兄,這就是你不知趣了。寧小姐與圣主兩情相諧,昨夜照料,定是辛苦得很。

  這會怕是床都下不得了,能往哪跑?”

  言語極是露骨。

  金雁塵淡淡笑:“蘇公子原是個中高人。”

  蘇景軒連聲道:“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約是為了應蘇景軒的話,就在這時,譚千秋攙著寧葦霜從三層艙下來了。美人新梳妝,比起昨日的熱情濃艷,又是一番楚楚堪憐之姿。

  鴉鬢云髻,酥眉慵眼,眼底兩圈厚重的淤青色,即便涂了厚厚的脂粉,亦是掩蓋不住。倦態里頭漾著媚態,看得蘇景軒是眼都直了,渾身騰起一股燥熱,忍不住朝金雁塵看了一眼,這回不光是艷羨,甚至有了幾分妒忌。

  金雁塵道:“金某此番是來辭行。一大早擾二位公子清夢,抱歉。”

  寧筠風這才留意到畫舫下不知何時泊了三四只烏篷小船,不見船夫,只有長蒿橫于船頭,輕輕點著水,一搖一蕩。

  寧筠風訝然道:“圣主這就要走了么?”

  金雁塵道:“事出突然,拂了公子盛情。還請七公子代為向寧相轉達歉意,不辭而別,實是失禮。”

  寧筠風笑道:“圣主言重,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當有輕重緩急之分。無妨無妨。”

  金雁塵道:“寧七公子寬厚豁達,實乃大器具之人。”陰沉肅殺面容上露出罕見親和笑:“金某還有個不情之請”

  此時寧葦霜已在譚千秋的攙扶下下到二層艙板上來。身子軟綿綿的,幾乎是全靠譚千秋臂力托著,才能勉力站穩。石榴褶裙迎風擺動,便是那裙身再如何寬大,也能瞧得出那兩條腿顫得是何等的厲害。

  寧筠風心中大慰:父親交給自己的差事,泰半已成。

  男人嘛,金錢酒色總要愛那幾樣。有都愛的,絕沒有一樣都不愛的。

  金雁塵貪財,寧玉看得出他是有意為之。明宮的青樓賭坊生意做到大江南北,金雁塵并不缺錢。他看起來也好色,但也僅止于逢場作戲,并不沉迷。

  是以他才不得不出了用藥的下策。甚至不惜拋出了寧葦霜這把殺手锏。

  寧葦霜是他親自挑中,花了大力氣培養的。雖是個雛兒,伺候男人的本領可比久經風月的老手還要強上不知多少倍。

  他也是個男人。把這么一個傾國尤物拱手送人,心中多少有不舍。

  但他是個做大事的人。做大事就要能狠得下心,自古多少英雄豪杰,式微之時,連自己的妻妾都能拱手讓人,弗論一個小小的家伎。

  他已知金雁塵的意思,卻是笑口不宣:“圣主但講無妨。”

  金雁塵也不繞彎子,笑道:“我向公子要一人,就怕公子不舍。”

  寧筠風故作恍然,撫欄笑道:“圣主說這話就生分了。你我是何樣交情?但凡我有的,但凡你看中的,只管哪去。”

  又笑向寧葦霜:“妹妹好福氣。你告訴七哥,我若替你許了這大好郎君,你愿是不愿?”

  寧葦霜含羞掩面,嗔道:“七哥,怎好打趣人家。”

  寧筠風哈哈大笑起來。

  金雁塵向寧筠風一拱手,笑道:“如是多謝寧七公子饋贈,盟堅誓牢,咱們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寧筠風抱拳還力。

  金雁塵再無多話,提神躍下。五丈水路,對他來說,好似只有一跨之距,轉眼已穩立烏篷船上。

  寧葦霜彎腰俯首,對寧筠風盈盈一拜,言道:“葦霜去也,七哥保重。”言畢眼中竟有熱淚。

  寧筠風心中有不忍,道:“去罷。圣主英雄蓋世,這是你前世修來,七哥不誤你前程。”

  寧葦霜眸中有決絕之色,別過臉去。

  譚千秋摟緊寧葦霜的肩,攜她飛身而起,腳踩舷板,借了一程力,才落到烏篷小船上。

  鬼若鬼相和煙茗依次跟上。

  四只烏篷小船如同離弦之箭,朝著淮水岸飛馳。寧筠風這才驚訝發現,那船上是有掌蒿之人的,只不過衣著與拱篷一樣顏色,殊難分辨,以至于他都沒有看清這些人究竟是何時何地冒出來的。

  寧府也養有影子衛,可比起這幾個來去無蹤,能在青天白日下,無聲無息藏匿于一只小小烏篷船上藏匿的明宮暗衛,還是差了許多。

  寧筠風站在船頭,風吹衣袂,心中陡生一股凜冽意。原來這才是頂尖的江湖門派的實力!

  怪道父親要他不遺余力地拉攏金雁塵。

  金雁塵一行人棄舟登岸,上了馬車,朝著健康城外疾行去。

  昨夜信鷹至。

  徐攸南滁州急書:東風起,盼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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