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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嘴欠

  高明固然是高明,卻也十足狠辣無情。這意味著譚周親手將自己的弟弟譚朗送到了常家堡的刀下。

  殺人毀舍之大惡,常家堡豈會輕饒?

  譚朗就是逃到天邊海角,也保不下這條性命。譚周護不住他,連穆滄平都護不住他。

  而且這兩人也沒打算護他。

  穆典可想過譚周會怎樣利用杜思勉跟譚朗還有吳綠枝三人的關系做局。

  她預設過許多種情形,也制定過許多套對策,然而最終,她還是低估了人性的惡。

  歷代不乏有皇親貴胄為爭奪權位而起闔墻之禍‘’也有人為了霸占財富弒父殺親,手足相殘;然而像譚周這樣,為了害人而把自己的親弟弟推上不歸路的,卻是少之又少。

  穆典可覺得很費解。

  在十一年前那場滅門慘案中,譚周明明是一個施暴者,他究竟從哪來的對自己和對金雁塵這么大的恨意?

  徐攸南似乎看出穆典可的疑惑,笑笑說道:“正所謂無毒不丈夫。譚周能算計自己老母的生死,能拿自己種蠱,怎么會舍不得一個什么用場都派不上的傻弟?而且這個弟弟還總給他闖禍。”

  他提起手邊的雙層刻絲紅陶暖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銀絲一線緩緩注入杯中,襯著大幅垂懸的灰色袖擺,如同光禿上傾瀉下一線流瀑。

  亂墨寫成,詩意盎然。

  “你難道沒有看出來嗎?譚周這個人,看似平靜不為外物所動,實則他的內心極度敏感自卑。

  他可以舍命,但輸不起。

  他好不容易積攢下一個忠誠厚樸的美名,你跟你哥一進中原,給他毀了。那么這個‘隴上諸葛’的名號,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想砸掉。他是一個站在高處看過風景的人,可以忍受自己聲明狼藉,卻萬萬接受不了后人對他無能的評價。”

  穆典可燒得暈暈乎乎的,徐攸南后面說的一大通話她都沒怎么聽清,卻敏銳地從這一大堆剖析里捕捉到兩個關鍵的字眼——種蠱!

  “確定潭州以身養蠱了嗎?”她問道。

  徐嵐笑著點頭:“有其女則有其母,那蘭花俏確實是個人物,不僅搜集到了譚周的頭發皮屑,還拿到了他日常服用的湯藥。其中有一味藥,正是你說的噬靈藤。

  阿西木和幾個苗疆養蠱人反復確認過,譚周給自己種的蠱確是尸花蠱無疑。”

  噬靈藤,苗疆養蠱人…這些個字眼合在一起,讓穆典可眼前驀然浮現一張眉眼清靈的面孔。

  廖十七,她究竟是人還是鬼?穆典可怔怔地想。

  徐攸南繼續說道:“不過這尸花蠱要怎么解,還是看你的。你犧牲下,好好哄一哄常千佛,他一高興,還不什么都告訴你了。”

  穆典可正思忖廖十七的事,徐攸南說完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登時勃然大怒,水杯脫手就朝徐攸南臉上砸了去。

  “徐攸南,你給我嘴巴放干凈點!譚周以人養蠱,本就是邪術。千佛身為大夫,有救死扶傷之大義,他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你不要用你這張臭嘴,把好好的一樁救人事,說的這么不堪。”

  徐攸南側身一讓,水杯咕呼嚕嚕卷著風,“哐”一聲砸到背后屏風架上,粉碎。

  是真下了狠手了。

  守在門外的安緹如和趙平應聲沖進來。見徐攸南好整以暇地整著衣衫,徐徐悠悠道:“喲,還護上了?千佛千佛,叫得可真親熱呀。”

  穆典可病中激動,腦子嗡嗡的,簡直想要暴起殺人了。脾氣上來,也是口不擇言,轉頭朝趙平和安緹如吼道:“你們是死人嗎?還不給我轟出去?誰放他進來的?!”

  趙平微愣了下,聲音平板、不卑不亢地答道:“是公子爺。”

  穆典可一噎,氣急敗壞又道:“叉出去!”

  趙平也想把徐攸南叉出去啊,也得有那本事啊。

  權衡再三,硬著頭皮走上前,客客氣氣道:“徐長老,請。”

  這位徐長老的能耐他是見識過的,口舌如刀,一手飛鏢更是神乎其技。說也說不過,打又打不過,還是客客氣氣地請出去最好。否則人沒轟走,保不齊又鬧出新的幺蛾子來。

  徐攸南哪是那么好請的人。

  眼前穆典可都炸毛了,他倒是坦然自若,一點都不驚慌。抬起桌上的紅陶茶壺,自斟自飲,徐徐說道:“喜過則不重,怒過則不威。你看看你,哪像個管著幾千號人的圣女?這脾氣,得改。”

  趙平和安緹如在心里好生同情了穆典可一把。

  成天對著這么號賤兮兮的人,黑的說成白的,方的說成圓的,明明自己招惹了人還能把錯歸到別人頭上,這脾氣能好了才怪了。

  穆典可陰著臉道:“你走不走”

  徐攸南悠然笑:“你交代我辦的事兒,我還沒有跟你匯報呢。

  還有啊,你哥也快回來了,他跟我打聽你的情況,你說我怎么回他好呢。”

  所以徐攸南這個老匹夫,與人打口舌仗就從來沒有輸過。

  穆典可垂下眼瞼,默然不語。

  趙平和安緹如都是有眼色的,互看一眼,掩門退出去了。

  徐攸南刺激了穆典可一把,估計她的耐心也到頭了,正色斂容,說起正事來:“譚朗我已經幫你把他看住了,就在譚宅。”

  穆典可冷冷道:“你糊弄誰呢?譚朗火燒了懷仁堂,用腳后跟想想都知道常家堡不會放過他,他還敢留在譚宅?”

  “這個嘛,山人自有妙計。”徐攸南呷了口茶,神秘莫測地說道:“你想不想聽?”

  穆典可懶得理徐攸南。只要人看住了就好,鬼才想知道他用了什么損法子。

  “不過這功勞也不全是我的。”徐攸南破天荒地謙遜了一回:“我只拖住了譚朗小片刻,良慶手下的人就到了。這幫子鐵護衛也是夠狠,不僅封了譚家大宅的各個出口,一個人不讓出。

  就連譚宅子下面的密道都讓他們找著了,扒開澆上銅汁,堵得那叫個瓷實。

我可真是擔心啊,你說將來常紀海還是用良慶來對付你,你哪里是他的對手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一世諾》,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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