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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放歸

  趙平接著穆典可問的話往下說:“查出些眉目了,不過還不徹底。聽說,是個叫歆紅語的人指使的。”

  穆典可頓步轉身,望著趙平,好似沒聽明白他的話一樣,悻了有頃,方才“噢”了一聲,轉過身去,道:“你接著說,歆紅語怎么了?”

  趙平不知道穆典可怎么,只覺得她語意黯淡,頗有些失落的樣子。

  他將阿前和隆伯從官府打探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同穆典可說了一遍。

  諸如歆紅語是怎么多方打探,找到那座廢棄的宅子;如何慫恿桂若彤將人關進那宅院的遞交;如何買通刺史府的長史,將那宅子的舊主人牙子從大牢里救出來;如何通過買賣交易制造巧合,讓那群人牙販子正在地窖里撞見嚴苓;又如何鼓動衙門官兵前去捉賊,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再無遮羞余地言之甚詳。

  穆典可聽完沉默了許久。

  饒是她已親手殺了歆紅語,對于這個兒時玩伴,她也并不是一點懷戀也無。畢竟那只是因為各自立場不同而已,談不上誰罪惡誰高尚。1

  但是歆紅語自己身為女子,竟然為虎作倀,用這等齷齪而陰毒的手段去對付同樣身為女子的嚴苓,這就很讓人齒冷了。甚至讓她覺得惡心。

  默默然走了一程,又問道:“桂若彤呢,她有沒有說什么?”

  趙平道:“桂若彤只承認她想從嚴小姐口中套取情報,聯手對付四小姐。其余的一概不知。是良爺親自審問的。”

  鐵護衛內部的事,軒轅同更清楚一些,補充道:“桂若彤劫持嚴小姐,也是歆紅語從旁煽動的。”

  這不意外。譚周既然決定放棄歆紅語了,肯定會不遺余力地把所有臟水都潑到歆紅語身上。

  歆紅語造孽越多,常家堡的人就恨她愈深。而她作為歆紅語的舊識,卻師出無名地殺掉了自己的童年玩伴。只要運籌得好,一個“殺人滅口”的罪名她是跑不掉了。

  穆典可心中涌起深深的疲憊。

  她忽然想起在姑蘇那座叫“天香居”的茶樓里,天才唐寧站在門口對她說:“因為厭倦了,厭倦了殺人,厭倦做那些有意義的事總覺得,不該那樣活著這樣的感覺,四小姐有沒有過?”

  她當時是體會不到的。或者說,體悟得沒有那么深。

  可是現在,她也厭倦了。

  她少有天才之名,人人贊她聰明,未雨綢繆,預敵于先,不想一朝也有失蹄時。不是她笨了,而是她真的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了。

  如她替常千佛擔心的那樣,她也只有一個腦袋,只有一天十二個時辰,為何要把短暫的一生,有限的精力全都投到這種毫無意義的陰謀殺戮里去?

  為何她不能輕輕松松地,做點讓自己高興的事?

  穆典可垂著眼睫,黯然失落了那么一小會,抬頭時,眸中疲態已竟褪去。

  樹之將息風不止,人之將歇鬼謁門。

  這條路,一旦走上了,就注定是條不歸路。又哪是她說停就能停下的。

  “桂若彤被關在什么地方?我想見見她。”

  軒轅同面露難色:“關在雜物處的一間廢棄空屋里。東藥庫起火后,良爺讓撤走了看守的鐵護衛。不知道人還在不在”

  趙平目瞪口呆:“良爺這是什么意思,是要把人放走嗎?”

  顯而易見的,懷仁堂大亂,譚周方面肯定會趁機來救人。結果良慶卻在這時候把鐵護衛撤走了?

  軒轅同神色訥訥,自感理屈。

  然常家鐵團有明訓:

  一不叛主;二不禍國;三不滅人倫。除此三條,惟上是從。

  他哪怕覺得此舉不大妥,也決不敢違抗良慶的命令。

  “良爺說,嚴小姐的仇,不能全算在桂若彤身上”

  趙平憤然:“那也不能把她放了啊。就算嚴苓的仇不算她頭上,還有余叔呢,余叔也是她害死的。”

  “余歡是譚周害死的,不是桂若彤殺的。”穆典可提醒道。

  見趙平猶自憤懣,穆典可耐心開導道:“桂若彤固然可惡,可最應該為此事付出代價的人,是譚周。

  桂若彤的賬先不必急著清算。留著她有用。”

  趙平不解。出于對穆典可的信任,暫將怒容斂了斂,問道:“如何用?難道良爺是想用桂若彤去對付譚周?”

  穆典可點頭:“你發現沒有,在譚周的布局里,桂若彤是顆必死之棋?”

  趙平性格耿直,不比安緹如精明細致,但人不傻,經穆典可一點撥,立刻明白過來了。

  “譚周派人用和桂若彤一樣的重锏殺害了余叔。就是想嫁禍桂若彤,讓我們以為她才是殺手。”

  穆典可點頭:“只不過計劃在執行的時出了點意外。

  我猜那個殺死余歡的人應該也是想殺死小棉的,只不過剛好有送菜的商販路過,怕被人撞破真身,破壞了整個計劃,這才倉促逃走,讓小棉僥幸揀回一條性命。3

  又恰巧小棉被推倒后沒有立刻暈過去,看到了桂若彤逃走。這才使得我們知道,殺死余歡的另有其人。”

  如果沒有這個意外,常家堡認定余歡是桂若彤所殺,桂若彤豈還有活路可言?

  趙平疑惑道:“桂若彤和譚周不是一路的嗎?譚周為什么要陷害自己人?”

  穆典可道:“肯定是有原因的。也有可能,譚周只是單純不想與常家堡結怨。只要桂若彤和歆紅語都死了,常家堡再有怨氣,也怪不到穆門頭上。”

  這回不止趙平,軒轅同和趙之戶也感覺費解,更是尤其憤怒。

  軒轅同怒道:“他都欺辱到我們頭上了,這還叫不想結怨?”

  穆典可道:“那個冒充桂若彤殺害余歡的人,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你們只是聽我說那是譚周的人,你們便覺得是譚周所為。

  可是誰看到了,誰能斷定,那就一定是譚周的人?”

  場間驟靜。

  盛暑天里,各人后背卻俱泛起陣陣涼意。

  穆典可苦笑了一下,撕破沙啞的嗓音里攙著秋的涼,如斯沉重:

  “如你們所想,其他人都會這樣認為:譚周怎么會加害自己人呢?那還是洛陽八俊里的桂若彤。

  所以肯定是他的對手栽贓陷害。

  而現在譚周最大的對手,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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