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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那年花開

  金雁塵淡淡“唔”了一聲。

  他正低著頭,就著面前一盞不甚明亮的草芯燈看信。

  徐攸南差人送來的密信。信上說,經過查驗譚周的皮屑和血液,以及他每日服食的湯藥,可以確認譚周在自己體內種了蠱蟲,以人養蠱。1

  此蠱名為尸花蠱,是一種極為邪惡的苗疆新蠱。

  尸花蟲的母蟲寄居人體內,在血液里產卵,蟲卵隨血液流至人體四肢百骸。養蠱之人通過服食藥物抑制蟲卵的活性,使其不得孵化成蟲。

  一旦宿主死亡,血液里的藥力便會消失,失去抑制的成千上萬只蟲卵便會一瞬間孵化成蟲,破肉身而出,尋找新的宿主。

  寄居人體內的母蟲靠吸食人心血為生,久而久之,與宿主成為一體。人在蟲在,人死則蟲亡。

  因感應到母蟲的死亡,這些剛孵化出來的尸花蟲會變得異常狂暴,嚙噬新宿主的心臟肺腑,進行瘋狂的報復。

  中蠱者難逃一死。

  而這些新孵化出的尸花蟲在新宿主死亡之后,會再度破體而出,尋找新的目標,周而復始。

  也就是說,一旦有人瘋狂到以自己的肉身養蠱以自保,除非苦大仇深到愿意與之同歸于盡,沒有人敢于正面奪取“蠱人”的性命。

  金雁塵是恨譚周,卻也不會為了殺他一人,讓整個明宮都跟著陪葬。

  事情比想象的棘手。

  他繼續往下看。

  徐攸南在信中言道,阿西木正會同幾個重金聘來的苗疆養蠱人夜以繼日地研究克蠱之法。

  然而連日下來,毫無進展。

  照目前形勢看來,想要在短期內攻克尸花蠱很難。為大局著想,明宮應當暫時退出滁州,放棄追殺譚周的計劃。

  不過…他話鋒一轉,又說道:根據線報,常千佛也對尸花蠱頗有興趣,數月前便派人前往苗疆,收集到尸花蠱的母蠱,苦心鉆研,近期似乎小有所成…

  金雁塵不用往下看,也知道徐攸南在后面說了些什么。

  他煩躁地將信紙揉成一團,面上驟現的陰郁讓王書圣頗感不安。

  “圣主?”他遲疑喚道。

  “你繼續說。”

  金雁塵意識到自己失態,站起來,站也站不住,來回走動,心情躁郁不已。他抬手按住自己兩邊太陽穴,大力地揉動著,問:“德王什么反應?”

  “德王以為是蘇鴻遇抄走了賬本,投鼠忌器,沒敢妄動。”王書圣問道:“我們要不要放出點風聲,推他一把?”2

  “不用了。”金雁塵淡聲說道,沉厚嗓音透著無盡疲憊:

  “論玩弄權術,鏟除異己,我們誰都比不上那位容相爺,摻和進去,反而是畫蛇添足。”

  蘇家他是一定要滅的。但不一定要自己動手。

  他可以借容翊的手。

  容翊也不會親自下場,他手里還有德王這桿槍。

  金雁塵只管把槍遞到容翊手上,至于他會怎么籌謀布局,怎么用好這桿槍,就不是金雁塵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他只等著看結果。

  他相信這位大名鼎鼎的容相爺不會讓他失望。

  “圣主讓查的事情也已查清楚了。”

  王書圣說道:“那處宮苑叫作素芳苑,是椒蘭宮的一處偏苑,現居住著順平帝的靈嬪,名叫薛清靈,出自岳陽薛氏。3

  岳陽的這一支薛姓,與建康薛家系出同宗。薛統倒臺時,薛清靈一族收到牽連,被抄家問罪。男丁或是下獄問斬,或是流放房陵,女眷則盡數充入教坊司。

  薛清靈的母親是江湖人士,受母親影響,薛清靈自幼愛好習武,后入古月派習武,拜到妙云大師門下。

  妙云大師曾于方氏有恩,她在薛家之后,親自求到方之棟面前,為自己徒兒討得一個恩典。

  薛清靈得以脫了教坊司賤籍,重回古月派。

  后不知道何緣故,薛清靈突然入宮。湊巧的是,岳陽的這一支薛姓在薛清靈入宮半個月后,意外得到恩赦,從房陵重返岳陽,被罰沒家產也全部歸還。

  薛清靈進宮之初,圣眷頗濃,然而不到兩個月便徹底失寵。幽居素芳苑內,至今無出。

  她自己似乎也并不熱衷于邀寵,每日忙于習武,打理苑中的百合花,與宮中其她妃嬪來往也不熱絡。”

  陳書生并非情報宮出身,能在短短不到兩天的時間里,將素芳苑的底細查得這般詳盡,可見是下了功夫的。

  金雁塵點頭道:“做得不錯,辛苦你了。”

  難得受金雁塵褒獎,陳書生頗有些受寵若驚,躬身應道:“都是屬下分內之事。圣主凡有交待,屬下不敢不盡心。”

  薛清靈…金雁塵從記憶深處搜尋到這個人。

  古月派去長安參加武林大會,就住在金家,他隨三叔金鸞杰一道去迎接,第一次見到薛清靈。

  那個眉目溫婉的少女,靜靜地站在一群雀躍的女孩子當中,美麗,不張揚,宛如一支迎風飲露的素百合,清新淡雅而脫俗。

  然而她看向她的目光總是明亮而灼熱的。

  他曾經路過金家的客院,聽見她被自己的一眾師姐妹嘲笑。她們笑她不自量力,癡心妄想。少女低著頭,淚水滴落潔白的裙裾上。

  當時院門口開著百合花,他采了一把,走進去,遞到那個哭泣的少女手中。

  往事已杳。

  天剛蒙蒙亮,懷仁堂西北面的角落里開了一扇小門,一輛青帷布馬車自里緩行而出,車輪碾碎黎明的寂靜。

  嚴苓側臥在鋪了厚厚軟褥子的車廂里,身子是舒服的,心中卻一片灰敗。

  三天前,她同崇德堂的眾大夫一道,隨黎亭前來支援滁州。

  那時候,每一個見到她的懷仁堂的大夫都對她報以笑臉,熱情洋溢。那時的她是光榮的,體面的。

  現在她要離開,卻只能趁著沒人看見的時候,悄悄地走。

  她從來沒想過,常千佛會如此絕情地對待她。她原以為,他寬厚仁善,不舍得傷害任何人。

  事實上,常千佛一直也是這樣的。可自從穆典可出現,一切都變了。

嚴苓咬緊了牙,眼淚在眶里打轉。穆典可…她在心里念著這三個字,手指甲深深地嵌進皮肉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請:m.小shuo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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