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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匪我思存

  徐攸南伸手把草蜻蜓從臉上抹下來,玉白的臉上一個深紅凹印子,他一點都不在意,不顧形象地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我就說吧,一提到常家堡,你這腦子喲。”

  穆典可氣極,上去一腳踩在徐攸南腳下的魚竿上。

  “啪”一聲,翠綠的青竹竿從中折成兩半。

  “幼稚!”徐攸南嫌棄地瞥了穆典可一眼,慢條斯理地起身,從大青石旁邊的深草里抽出一支一模一樣的青竹竿,特意在穆典可眼前晃了一晃:

  “看清楚了,是這一根!那竹竿上連根線都沒有,你難道沒看出來嗎?”

  穆典可噎住。她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徐攸南是知道自己要來,特意備了兩根竹竿等她的嗎?

  這得是有多無聊。

  “哎喲喲,啊喲喲,”徐攸南夸張地笑,舊調重彈:“這腦子,退步得真不是一點點啊。”

  穆典可是被徐攸南鬧得是一點脾氣都沒了。無奈垂肩,像看個傻子一樣地看著徐攸南。

  恰此時,有魚兒咬鉤,拽著透明魚線拼命往河里拖,青竹竿被拽彎,橫在清澈水波上,像一道碧綠拱。

  拱下觳紋道道,岸柳倒栽,頗是詩意除了倒影中間,那張煞風景的笑臉。

  “我的話,你回去好好琢磨下。試都沒試過就認慫,我這個老人家都瞧不起你要我說呢,你就拿出點氣魄來,直接送常紀海一份厚禮,送他個白白胖胖的大重孫子,還怕他不肯回禮嗎?”

  “滾!”

  九嘉街上坐落著刺史衙門。

  路上行人稀少,只有一匹棗紅駿馬自在街邊徘徊。

  一個身穿銀色長袍的男子站在一株大楊樹下,站了有些時了,看樣子是在等人。男子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氣度卻很沉穩。眉目平和,不驕不躁,十分有耐心。

  街對面坐著一對歇腳的夫妻,兩人大約是走了太久的路,坐在那里很久了,自然也注意那男子很久了。

  妻子說道:“他一定是在等他的心上人,那個被他等的姑娘可真幸福。”

  丈夫卻不這么認為:“他應該是在等他的朋友。像他這種年紀的年輕人,如果是等自己的心上人,才不會這么平靜呢,他一定會著急,還會緊張。想到馬上要見到自己的心上人,還會情不自禁地傻笑。

  你看,他站了這么久了,既沒有不高興,也沒有看起來多開心。說明他等的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朋友。”

  妻子問:“那你從前等我的時候,也會著急和緊張嗎?我怎么一點都沒看出來?”

  丈夫笑了:“我怎么會讓你看出來呢?況且你從來不肯讓我等太久,是我自己想要早點看到你,所以才會著急,我怎么忍心讓你心中不安呢?”

  兩人已經成婚好幾年了,聽到丈夫說出這樣的話,妻子還是有點害羞。她從包袱取出一張餅,遞給丈夫,又把水囊也給他:“你餓了吧?先吃個餅墊一墊。”

  丈夫接過水囊喝了一口,又遞到妻子面前:“你也喝一點。”

  餅子很干,水囊也很破舊。兩人坐在路邊上,你一口我一口,就著清水吃餅,滿臉幸福的笑容,就像在吃著這世上最可口的佳肴一樣,吃得十分香甜。

  樹下的年輕男子被這對夫婦吸引了注意,看了他們一會,面上浮起溫柔的笑意。

  他想起早上那塊被他心愛的姑娘咬上兩口牙印的蔥油餅子來。

  觀察樹下男子的,不止那對夫婦,還有藏在暗處的眼睛。

  “您老看出什么了嗎?”緋于輕聲問道。

  “看出來了。”老者嘆氣:“你還是早日去信盟主,勸他為小姐另擇佳婿,不要再把希望放在常千佛身上了。常家堡再好,小姐嫁過去,也不會幸福。”

  緋于有些惋惜:“那我們這一趟來滁州,不是白來了嗎?”

  她很是不甘,因為不甘還有些忿忿:“都說女人心,海底針,要我說,男人的心思才是最難琢磨的。這常千佛,他是瞎子嗎?”

  老者笑了:“你會這么想,是因為你沒有見過那一位。那可是曾經驚艷了長安跟洛陽兩座城的小姑娘。金震岳不知避禍,可他的眼光是不會錯的。”

  “再驚艷,難道會比小姐更美更有才情嗎?”緋于不以為然。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有很多年沒見過她了。”老者捻著須,似在追憶往昔,徐徐說道:“去跟蘇大人說一聲吧,讓她不用再絆著小姐了。拖太久,就要惹人懷疑了。”

  衙府大門打開,一個身穿淡粉色煙羅長裙的女子從里面走了出來。

  女子身量高挑,纖得宜,正所謂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太瘦,每一處都仿佛是比著最完美的樣板,精心裁量過的。

  蓮步輕移,款款而來,讓人想到洛神賦里的那句: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余下種種詞,皆顯得庸俗蒼白。

  女子頭上戴了頂偌大的笠帽,自帽沿懸下一幅白色輕紗,自頸以上遮得嚴實,縱然看不見,卻仍可以想見,那紗簾背后該是何等絕艷的容光。

  街邊坐著的那對夫婦都看呆了。

  妻子說道:“你好像猜錯了,他等的,真的是位姑娘。”

  丈夫撓撓頭,也有幾分不確信了,他實在想不明白,既然是位長得這么美的姑娘,那小伙子為何那么沉得住氣。

  穆月庭走到常千佛面前,笑道:“突然有事耽擱,讓常公子久等了,實在抱歉。”金聲玉質,入耳清冽。

  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能讓人感覺愉悅。比如,美麗的容貌,又比如動聽的嗓音。

  常千佛想,穆月庭的聲音其實跟典可是很像的,都很清。嗓音清極就會讓人感到冷,只不過穆月庭說話的腔調柔和,恰到好處地掩蓋了這一點。

  事實上,穆典可無人時同他撒嬌,嗓子軟軟嗲嗲的,也是不怎么冷的。

  這一想就想遠了去,直到穆月庭出聲喚他,他才回過神來。

  “常公子?”

  常千佛笑道:“穆小姐不坐馬車么?”

  穆月庭笑道:“今日陳大人府上客人多,用車馬的地方不少。我看天氣也不錯,就走著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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