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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說情話的穆小四

  溫珩的別院坐落在滁州城南,與稻豐年離得并不遠。

  兩人打馬一圈回來,時間正好。

  常千佛跳下馬,伸手接穆典可下來。他站在馬下,抬頭仰看著她,手臂張開,臉上的柔情脈脈的笑意讓穆典可微紅了臉,心中卻砰砰地暖,回了他一個同樣熱情的笑,眼睛彎成兩只小月牙。

  常千佛喜歡看她這么笑,心無旁騖,像個孩子。

  他的手臂繞在她的腰上,很小心地不牽扯到后背的傷口。軟玉溫香抱在懷,有些不舍得松開。

  穆典可嗔他:“再不放該讓人看到了。”

  站在別家大門口,常千佛就是有心無賴也做不出來,笑笑撒了手,正欲上前叫門,就聽“吱呀”一聲,朱漆銅釘大門自行打開了。

  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老者站在門背后,穿一身綢布長衫,頭發花白,氣度徐寧,笑著向常千佛自言身份。

  卻是溫珩身邊的老管事,也姓溫。

  常千佛抬手行了個晚輩禮:“有勞溫管事久等了。”

  “無妨。”老者笑著說道。態度謙和,沒有士家大族的奴仆那種慣有的傲氣,也不諂媚:“常公子,還有這位小姐,里面請。”

  通身氣派看著不像一介家奴,更像是某位身份顯赫的貴族。

  自大泱朝滅亡之后,各地兵馬群起逐鹿,時勢造就一大批有才干有抱負的英雄人物。無奈英雄雖多,卻無裊雄,造成連年戰亂,誰也不讓誰的局面。

  在將近兩百年的混亂內斗中,不知有多少政權短暫建立,又瞬間覆滅。黃袍加身,稱皇稱帝更是多得連姓名都叫不上來。

  皇權意識在人們心中漸漸淡薄,反倒是那些歷經了幾百年沉淀,根底深牢的世家大族擁有更高的名望。

  前朝司馬太祖文治武功,可謂一代梟雄,替自己的太子向瑯琊王氏求娶親事時竟然遭到了拒絕。

  士族尊榮可見一斑。

  司馬氏沒有榮過三代。

  洪朝末年,主君昏聵,權力分散,內戰不斷,邊患四起。末帝被劉氏幽禁宮中,三年后死于一場不明來歷的大病,司馬政權就此隕落。

  劉氏稱帝以后,繼續秉持前朝開國之初的主張,對世家大族的勢力極盡打壓。諸如瑯琊王氏,涇陽樂氏,譙國恒氏,實力和聲望大不如前。

  皇家要打壓人,也要用人。

  由此誕生一批新的貴族。建康四大姓,方容蘇寧便是這種情況下應運而起,迅速達到鼎盛。

  溫氏雖是舊時望族,但因崛起的的年歲并不算久,背景遠不如王樂恒三家深厚,反而逃過一劫。又通過與皇族的聯姻,保全了其在新朝的地位。

  溫氏傍穎水而居,分南北兩族。北族族長溫長纓在朝為官,致力提攜族中子弟出入朝堂,抱的是劉家這棵大樹。

  溫珩作為南族當家話事人卻并不熱衷致仕,反而與各地方上勢力來往密切,將精力放在墾荒種地和做生意上,被新舊士族們眾口一詞稱作“俗”。

  這些都是常千佛說給穆典可聽的。

  穆典可聽了不以為然地笑:“我倒覺得這個溫珩是個大明白人。亂世之中,皇權最不穩固,朝堂爭斗也有起有落,皇家關系維系便可,沒必要攀附。

  況且士族的底氣來自它的底蘊和積累,人脈、財力都是它的根須,根須扎得不牢,不深,枝葉再繁茂也是徒然。”

  穆典可長年事殺伐,并不關心高位者們的權力游戲,只聽常千佛說了一回,便能看到要害之處,著實令常千佛詫異。

  “典可,你究竟是個怎樣的寶貝。”他笑著喟嘆。

  心中卻想:他寧可她沒有這樣的見識,沒有過人才干,開開心心,平平安安地過一生。

  兩人隨那姓溫的管事一道進門,一路上檐牙重疊,隔斷精致,鉤懸冰綃,一派雅麗富貴之象。

  那姓溫的管事領了兩人到一處回廊前,便有一個面貌清麗的丫鬟迎上來。老者笑道:“老爺就在前面水榭,我就不陪二位過去了,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想來還有別的事情。

  常千佛笑道:“哪里,有勞溫管事親自相迎,已不勝榮幸。”兩廂作別。

  穆典可看著老者遠去背影,感慨道:“這位溫家主身邊的管事都有這等舉止氣派,本人不知如何地雅量風致。”

  常千佛眉心微蹙一下,語氣酸溜溜的:“你當著我的面,對一個陌生的男人不吝溢美之詞,這樣不大好罷?”

  穆典可微愕,很快意識到問題出在了哪里。

  看了前面那丫鬟一眼,放緩步子,仰湊到常千佛耳邊,壓低聲音小小道:“溫珩,不是個很老的老頭子嗎?”

  她其實不想用“老頭子”這么不尊敬的字眼。但常千佛的反應很明白地告訴她,她說錯話了。

  她得告訴他,無論這個溫珩是個多么貴重了不起的人物,在她眼里就是個老頭子。對一個老頭子好奇甚至仰慕,那意味是完全不一樣的。

  常千佛豈能窺不破她這點小心思,瞧她伸長了脖子,小心翼翼的模樣,不覺好笑,也把聲音壓得低,低頭同她咬耳朵:

  “不,溫珩才三十多歲,姿儀出眾,雅量非常,很討女子喜歡。”

  他有意將那“討女子喜歡”一句咬重,穆典可聽了更是窘迫。

  早知道她就多去徐攸南那里轉轉了,多從他嘴里套點情報,今日也不至于丟這個人了。

  那溫管事也真是的,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干什么要叫“老爺”。

  一瞬間,穆典可覺得自己跟那些天不亮就蹲在門口等方君與出門,大喊“方公子真是天人之姿”,“方公子我仰慕你”的女孩子也沒什么兩樣了。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當此時,先安撫好常千佛才是緊要。

  她仰頭甜甜一笑,笑渦里能擠出蜜來,嗓音嬌軟地說道:“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最好看,全天下的男子加起來都沒有你一個好看。”

  她確實是這樣覺得的,但想歸想,說出來就顯得很肉麻了。

  她的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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