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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破謠

  李近山倒也是這么想的,只是年紀大了,容易傷情。再說人已逝去,再說這樣的話,不免顯得涼薄寡情,終歸是不得體的,斥道:“李哲!”

  李哲便不作聲了,與常千佛交換了個眼神,去人堆里幫忙了。

  原本按照習俗,遺體是要在靈堂里停滿七日再下葬的。

  只不過眼下城中鬧瘟疫,懷仁堂里到處是人,停放得久了,怕不妥當。況且兩位管事非自然壽終,死相可怖,留在靈堂一日,家人見了徒添傷情。遂蔣夫人與兩家議定好,三日后下葬。

  孰料當天晚上,各式各樣的流言就在懷仁堂里傳來開了。

  說什么的都有。

  說得最多的,是說常千佛親自去西藥庫審完兩位管事后,一整天都好好的、看不出有半點求死之意的朱陳兩位管事突然跟看守的人要紙筆,留下長長一封遺書后,投繯自盡了。

  西藥庫的伙計不少人都聽到常千佛審問期間與陳敬喜發生激烈沖突,是因為陳敬喜辱罵過那位姓年的賬房學徒的緣故。

  更有些流言,編排得有鼻子有眼,說聽到當時陳敬喜大罵年小佛,說自己淪落到這般田地,全是因為那姓年的丫頭使詐的緣故,有朝一日定不會放過她。

  常千佛則氣得把桌子都掀了,冷笑回敬道,誰不放過誰還不一定呢。

  這些流言在暗處發酵,到第三日終于爆發出來。

  朱升的長子朱長煦堅持認為自己父親的死另有隱情,要重新開棺驗尸。

  然而無論怎么驗,都只能斷定朱升是s,而并非他殺。

  而朱升生前的留下的最后一封筆跡,經過與往日書信對比,無論是字跡,還是遣詞用句都不可能是偽造。

  縱然如此,朱家人仍然不甘心,在停尸三日期滿,拒絕下葬,一心要查出背后真相。

  而陳敬喜的夫人寇氏則將丈夫的死因歸到了穆典可頭上,帶著幾個兒媳婦鬧去區議事廳,還沒靠近就遭安緹如擋了回來。

  寇氏攔在常千佛去疫區的路上,滿地打滾撒潑,大罵常千佛色迷心竅,縱著女人欺辱手下,無情無義。

  雖說陳敬喜監守自盜,有錯在先,可死者為大,陳敬喜縱然千錯萬錯,人畢竟沒了,再言其過失也不厚道。

  寇氏新喪夫,兒女新喪父,但凡有人上前勸阻,寇氏必先扯開了嗓子將這事說上一通,哭訴自己孤兒寡母,丈夫剛死就要遭人作踐,不如帶著一家老小到城門口撞死誰受得了這盆臟水潑上身?

  幾個小孫子受了大人指使,也是見人就啐,又哭又鬧。

  一時間滿堂能人,竟沒一人奈何得了這潑辣婦人。由得寇氏帶著一群兒女抬著陳敬喜的棺材,從東門繞到西門,坐在路邊上叫罵。

  懷仁堂內醫患眾多,來來去去的人也多,寇氏又專揀那人多的地方去,影響自是惡劣。

  鬧了兩天,差不多有半個城的人都知道常家堡的公子爺受了狐媚蠱惑,活生生逼死了自己下屬。

  最后是李哲忍不住了,提著斧頭殺過去,也不說話,上前就砍。

  寇氏是知道李哲的。李哲的脾氣,慣是不愛嚇唬人,惹惱了他,他能真砍。當時嚇得屁滾尿流地滿地爬,尖著嗓子大聲呼救。

  還是楊業怕鬧出人命追過來,攔了李哲一把,寇氏才得以脫身。

  楊業手下一個叫王真林的護衛上來躲李哲的斧子,險叫他砍到身上。

  李哲黑著一張臉,指著面前剛才還叫罵不休,此時靜得像鵪鶉的陳家一群人,冷冷道:

  “訛錢是吧?被陳敬喜偷偷盜賣的一車三葉青老子還沒跟你們算賬呢,你們倒反咬一口起來了,還真有臉。要錢?來來來,爺有錢,讓爺砍一個,再給你加十萬兩,砍上個十個八個,你們一家子就發財了!”

  陳家人面面相覷,膽子小的直往后縮。

  陳敬喜的二子陳凱與李哲相熟,也頗有幾分膽氣,道:“李哲,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只想為我爹討個公道,什么時候訛詐你家銀子了?”

  李哲嗤了一聲:“這你就要問你家婆娘了,看她偷偷摸到蔣夫人那里,都說了些什么?”

  陳凱臉上青白不定。

  寇氏跟打著把事情鬧大,向常家堡敲一大筆銀錢的主意,他作為兒子不可能不知情。

  雖覺得別扭,可親爹死得不明不白,寇氏想鬧想要錢,都不算過分。

  可現在聽李哲這么一說,又似乎不占理起來。

  李哲道:“就你這拎不清的德行,老子本來懶得跟你廢話,既然說開了,當著大家伙的面,老子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陳敬喜跟朱升偷賣藥材這事捅出來的時候,趙平在場,我也在場,年小佛從頭到尾說過幾句話,你可以去打聽打聽。

  倒是你親爹滿嘴不干凈,把人家一個姑娘罵得狗血淋頭,人跟你不計較,你罵人的還有理了。

  我你怎么不說是我逼死了你親爹呢?怎么不說凡事查了這案子的都是幫兇呢?”

  冷笑一聲道:“說公子爺色迷心竅,說他逼死你爹,那么大封遺書你是瞎的?

  說句不敬死人的話,陳敬喜身為懷仁堂的伙計,盜東家的財物,罵東家的媳婦,揍死他丫的都不為過,說句重話就是逼著他去死了?

  老子現在罵你們全家,你倒是死給我看看啊。”

  說完把斧子往人群中一拋,那陳家人嚇得又是一陣怪叫,紛紛往兩邊躲。

  李哲皺了皺眉,滿臉都是嫌惡:“陳敬喜從前是個多厚道的人,我沒親眼見過,也聽人說過。聽說自從取了個貪財刻薄的婦人,”

  點著手指頭,沖王真林道:“你看看這一大家子的嘴臉。男慫慫一個,歹女毀三代。你可長點心吧,聽你老娘的話,早跟你那個相好的什么玩意散了,長得好看有個屁用!”

  也不管王真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轉身就去了。

  回去自然又遭李近山一頓痛罵。但寇氏的確是消停了。

  蔣越親自出面,勸動了朱長煦同意先讓逝者入土為安,至于死因日后慢慢再查。

  朱家出了殯,剩下陳家獨一家再鬧下去也沒趣,第二日也同意將陳敬喜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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