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回議事廳的路上正好遇著安緹如尋來。
聽說藥材失竊一案這么快就查清,安緹如大為意外,礙于跟穆典可不熟,也不好細問。等她走前面去了,方扯著趙平的袖子連聲問:“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查出來的?”
言語間大是興奮。
趙平有心賣關子,沉吟了半天,為難道:“這個啊,我也不是很清楚。”
一抬下巴,往前方指了指:“要不你去問問?”
安緹如臉拉下來了,不等他發難,趙平快步往前追了去,高聲叫道:“四,早上公子走的時候,特意交待了我”
趁著與穆典可側頭說話的功夫,還不忘回頭做鬼臉。
安緹如又好氣又好笑,“嗤”了一聲:“幼稚!”
安緹如辦事是包放心的。
出去時間并不長,便將穆典可要的尺子,剪刀,各種顏料,不同規格的軟硬筆毫等一應找全,都是嚴格照清單的要求來的,一絲兒差錯都沒有。
穆典可笑著道了聲謝,蹲下身,將巨幅紙張在視線打掃干凈的地面上攤開,用尺子度量后,裁出五尺長,兩尺寬的幅面,左邊緣留出三寸做裝訂用,橫豎畫上線條,將整張紙分成大小不等許多區域,有點類似棋盤,只是格子長寬不一,更為靈活多變。
趙平跟穆典可熟了許多,也不像從前那般拘謹了,湊上前道:“四這是要做什么?”
穆典可笑道:“一會你就知道了。”
見心楊端了兌好的彩墨進來,上前去接,笑道:“接下來就要勞煩二位了,照著這個版式裁出一些待用的紙張來。”
安緹如笑道:“年太客氣,有什么事盡管吩咐我們就是。”
安緹如和趙平兩人俱是用劍的高手,做起這種裁剪事情簡直是牛刀小用,照著穆典可給出的樣板,不多時就裁出了厚厚一大摞紙,每兩百張裝訂成一冊,用小號羊毫蘸了墨,在角落里編上序號。
那邊穆典可也裁出一本正常書頁大小的冊子,見兩人完成得差不多了,起身走過來,取了一本空冊子書桌上攤開,伸手,心楊忙將和了顏料的墨水并幾支改裝過的狼毫細筆遞了過來。
穆典可撩起袖子,下筆如飛。
安緹如和趙平忍不住湊過來看。
只見第一排方格里依次寫著編號姓名男女年齡發病日期和時辰五月初三病狀,加注五月初二病狀,加注一直延續到四月中旬。
寫完第一排,穆典可開始往第二排方格里填內容。
編號一,劉廣男年八十七四月七病,四肢畏冷,臉色青白,子時加重,伴抽搐同昨辰時低燒編號二張翠娥女年六十四編號三,王二牛男年六十三 按年齡從高往低,除了寫清每日病狀,還在備注里寫明與前幾日異同,可有異狀。相同的用黑色,不同的用藍色,有可疑的用紅色,條理清晰,一目了然。
兩人都是聰明人,一看就明白了,贊嘆道:“年真是大才。”
穆典可淡淡笑道:“我從前有個師父,是理賬高手,賬目進出繁冗,用這種格子的形式表現更為清晰,我也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
趙平笑道:“四過謙了。不說別的,單年這份過目不忘的本領,我等就自嘆弗如。”
這是發自肺腑的真心夸獎。
兩人就站在穆典可身后,看著她一會功夫寫好幾頁,行筆流暢,不作停頓,可見所書內容早已爛熟于心。
安緹如也笑道:“早就聽聞四冰雪聰明,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今日一見,才知道傳言不虛。”
穆典可赧然笑了笑。
安緹如又道:“只是想請教年,那日期為何要倒著來寫?”
穆典可抬起手,手指翻動,三兩下便將寫好的那幾張紙折進了兩尺。也不知她用了何樣巧妙的方法,折完后那紙張既不散開也不錯位,邊緣厚沉沉的,反倒易于翻閱。
穆典可笑道:“我聽千佛說,他看脈案時,要優先查看最新送來的。日子太久的,可參照的用處不大,但有時候也要看。
我想著一本冊子上多抄謄一些,省他來回查找,也方便一些。
只是寫得太多,紙張就會過長,翻閱起來也不太趁手。所以就把后面那一截折進去,倒著來寫。
折起來的是他不常看的,偶爾要看,拆開來也不耽誤多少工夫。”
她說起常千佛,整個人的神氣是不一樣的。面泛柔光,語氣格外溫柔,也格外有耐心,剪水雙眸里俱是耀耀星光。
安緹如發自內心地替常千佛感到高興,笑道:“等公子回來,一定會很開心。”
穆典可低頭書寫,垂眉淺淺地笑。
她只希望常千佛能少些辛苦,還從未想過他回事什么反應。此刻聽趙平說了,心中倒是隱隱生出些期待來。
仿佛已經看到常千佛眉舒顏展的樣子。
他定是會高興的。
她為他做一點點事,他就總是很高興!
十幾天的脈案堆起來像座小山那么高,穆典可就是有再好的記性,也不可能全默出來。
她昨夜陪常千佛看脈案,已瞧出些規律來。便由她在書堆里翻找,找出一條便做上記號,遞給趙平和安緹如兩人抄謄。
她記性好,看書的速度又快,一人翻找,安緹如和趙平兩人奮筆疾書,才堪堪跟上她的速度。
后來心楊也加入進來,才稍微緩了趙平和安緹如兩人的壓力。
幾人正忙得熱火朝天,蔣依依拎著食盒進來了,見狀訝然道:“你們怎么動常大哥桌上的東西?”
蔣依依素來敬愛常千佛,甚至有些畏怯,從不敢稍拂了他的意。
常千佛不愿讓人動他書桌上的東西,蔣依依自然就認為那是不能動的,看著滿地隨便對方的卷冊,小臉皺著,頗有些不悅。
安緹如正埋頭奮筆疾書,沒有功夫同蔣依依慢慢解釋,想來也解釋不清楚,索性道:“是公子允許的。”
這也不算說假話,穆典可要動脈案,常千佛斷沒有不允之理。
蔣依依這才面色稍霽。
她是個溫和的姑娘,想到自己剛才語氣過重,不覺有些慚愧,柔柔軟軟又問:“你們在做什么?”
穆典可看見蔣依依手中的食盒,便知她又是送吃的來。
這姑娘對常千佛,還真是用心!
她心中不大舒服,轉念又覺得自己太過小氣了。
到目前為止,蔣依依并未對她有不友善的舉動,而且常千佛也明確表態過了,她還在醋個什么呢?
遂答道:“這些脈案記錄得太雜,公子爺看起來太費勁。我們打算把脈案整理一下,讓公子爺讀起來省時方便一些,就不用天天熬夜那么辛苦了。”
事及常千佛,蔣依依格外上心。放下食盒跑過來,道:“我來幫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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