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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剜了誰的心

  千羽快要一口老血噴出來,他從人販子手里把梅隴雪買回來時,梅隴雪還是呀呀學語的小嬰孩,連生辰八字都不清楚,怎么憑空就多了個爹出來?

  再看看穆典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敢情這事,姐倆都知道,就是瞞著他這個做師父的了?

  梅隴雪連嚷帶跑,動靜太大。一直沖殺在最前面的金雁塵聞聲也回頭往這邊看了一眼,正遇上常千佛抬頭看過去。

  兩人視線在空中短暫一對撞,金雁塵冷冷掉過頭去。揮刀迎上對面沖殺過來的騎兵,手氣起刀落血濺,周身的戾氣仿佛是更重了。

  常千佛隱約感覺到金雁塵與穆典可之間確實是有問題的。

  別的不提,就拿梅隴雪這一聲爹來說,千羽不知原委,但金雁塵肯定知道。

  可是他卻不發一言,縱容了這種情況的發生。

  這太不合情理。尤其是像金雁塵這樣心氣高傲的人,如何容得他人覬覦自己的未婚妻?

  強兵在側,他也來不及仔細思考,笑向梅隴雪道:“你梨子叔叔在養傷。不過他跟我說了,他欠你的醬肘子記著呢,你隨時去崇德堂找他,他隨時帶你去吃。”

  梅隴雪想想也是,黎安安胸口中了一箭,來了也未必能打。聽到最后一句,大是高興,歡呼了一聲,滾著磁石從旁邊過去了。

  常千佛心想,小姑娘這性子真是好,心寬又容易滿足,無論何時都高高興興的。

  梅隴雪走了,千羽只能逮著穆典可問,道:“爹是怎么回事?”

  那可是一手帶大的寶貝徒兒,親爹來了都不行,何況還是個來路不明的假爹。

  穆典可知道千羽醋勁兒又犯了,可千羽問的這事,實在叫她不好作答,遂道:“隨口叫的,日后再跟你說。”

  千羽當然知道穆典可在敷衍他,“哼”了一聲,又問:“這小子哪里來的?”

  穆典可有心照顧自己師父的面子,遂含糊道:“常家堡來的。”

  常千佛少于人前展示武功,名聲只在醫術上,千羽對他并熟悉,但一聽到常家堡三個字,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警惕,又問:“常家堡的什么人?”

  他既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穆典可只好如實回答,道:“常老太爺的孫子。”

  千羽不說話了。

  換了旁的什么人,管他哪門哪派,是王勛還是貴戚,只要惹他看不順眼了,揍一頓也就揍了。

  可是常紀海的孫子…還是算了。

  前方士兵還在源源不斷地涌過來,殺之不絕。

  眾人正奮力突圍之際,聽得左側方傳來一聲大叫:“金雁塵!”

  穆典可回頭看去,只見上百名士兵簇擁著一輛八匹馬拉的戰車沖上對面的山坡。戰車上堆起近一人高的柴禾,柴堆中央豎著兩根粗大的柱子,一老一小兩個人,被堵了嘴,五花大綁地捆在柱子上。

  青冥二老一人執一火把站立在柱子兩側,熊熊烈烈的火把將那一老一少兩張驚慌失措的臉照的清楚無比,正是不日前離開云家莊的姚青牧爺孫倆。

  穆典可心中一咯噔,猛地回頭看向金雁塵,只見他雙拳緊握,額上青筋畢現,滿眼都是陰鷙殺氣。

  她明白事情正朝著一個不可控制的方向在發展,面前擺著一個陷阱,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可是他們卻不能不跳。

  不跳萬人唾罵不說,只怕此生到死都不能心安。

  她突然大叫起來:“這是個局!容翊買通了姚青牧,引我懷疑小義兒的身份。他們是一伙的,這是個騙局!”

  事到如今,她只能昧著良心往姚青牧頭上潑臟水。

  金雁塵冷冷地看著穆典可。

  穆典可叫他用寒冷的眼神一唆,頓時心生退怯,囁嚅道:“這有可能真的是個騙局。”

  后頭的話她沒有說出來,有可能是騙局,也有可能是真的。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徐攸南,在沒有選擇的時候,有些事,哪怕知道是錯的,是違背原則跟底線的,也不得不去做。

  比如徐攸南要殺她。

  而她要放棄姚青牧和小義兒。

  只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要護住金雁塵。

  她很清楚金雁塵對石家人的感情。

  石擎天當年為了救他自沉黃河河底,石家人也在后來盡遭屠戮。可以說,石擎天是拿自己一族人的性命,換了他活下來的機會。

  如果姚義真的是石家后人,那么金雁塵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棄之不顧。

  她說道:“我去救。你必須走,你是金家唯一的血脈,你身上背負著整個家族的血仇,你不能折在這里。”

  金雁塵眼底深處泛起深深的哀涼,他記得七年前,穆典可為他擋刀的那一次,她說的是:四兒不想讓六表哥死,六表哥死了,四兒一輩子都會難過。

  可如今,她對他說:你是金家唯一的血脈。

  終是走到這一步了嗎?

  這些年,他拼盡了全力,忍受著一刀一刀的剜心之痛,想把她從自己心里剜出來,最終卻只是把自己從她心里剜了出來。

  干凈徹底,不留痕跡。

  金雁塵忽然大吼一聲,雙手握刀,拼盡全力一刀向前劈去,刀挾風雷,在穆典可身旁劈出一道深溝。

  他忽然轉頭,捂住自己的臉,整個人都在顫抖。

  隨即摔手,面色陰沉冷鷙,像從地獄里走出來的活閻王,右手提著玄鐵刀,大步往前走去。

  徐攸南撲過來抱住了金雁塵的腿。

  金雁塵反手倒執刀柄,狠狠砸到徐攸南后背上。

  徐攸南大吐一口鮮血,仍死死抱著金雁塵的腿不松手,老淚縱橫:“六公子,您想像想老主人,想想金家三百八十二口。哪怕想想石公,想一想石家人,您若不測,他們豈非都白死了?”

  金雁塵沉著臉,又是一刀柄砸下。

  徐攸南抱了死志不撒手,被金雁塵大步拖行出四五丈。

  穆典可厲聲喝道:“金雁塵!”

  金雁塵一去不回頭。

  她又叫道:“哥!”

  “六表哥!”

  看著夜色里那個越走越遠,決絕的背影,穆典可知道自己終是攔不住他了,轉身從耀乙和耀丁手里奪過劍,雙劍在手,飛身而起。

  一道更快的人影先她一步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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