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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登高易跌重

  容翊微哂,語氣一如既往地平和,說出的話卻叫尤頜心中一涼。

  “你乃朝廷命官,統兵之將,拿一班無辜百姓的性命去要挾一介白衣,這么長臉的事,你是怎么好意思說出口的?”

  與常千佛斥責他的那番話如出一轍。

  尤郃聽出了容翊的怪罪之意,口舌都不大利索了:“相…相爺,卑職糊涂。”

  容翊又轉過了頭,繼續負手看著前方:“自去領三十軍棍。”

  尤郃是家中幺兒,從小有蒞陶公主寵著護著,無人敢管教。即使到了軍中,也因為蒞陶公主的面子,以及家中的多方打點,并未經受過多歷練,身嬌肉貴,何時受過這等罪。

  眾目睽睽之下叫人按在板凳上,噼里啪啦一頓痛打,傷在臀上,也傷在臉上,那是他這種矜貴的世家公子能忍受的。

  心中自是不愿,反應慢了些,容翊淡淡又道:“一百軍棍。”

  尤郃哪還敢不從,慌忙道:“卑職遵命。”

  誠惶誠恐去了。

  章晗走過來,道:“相爺,施疊泉怕是頂不了多久了。”

  央金扎西這么快被擊潰,是他始料未及的。央金扎西一倒下,單憑施疊泉一人,攔不住這群有勇有謀的江湖高手。

  容翊道:“讓方顯從神箭營抽調兩百精兵過去,再配備兩個東瀛武士。”

  神箭營剛剛折損兩百人,群情悲憤,正是戰力最強的時候。

  穆典可一行能輕輕松松端掉那兩百人,全靠出其不意,現在平地空曠,沒有遮掩,想在亂箭下求全就沒那么容易了。

  淡淡又道:“告訴方顯,盡力拖延,不可傷了穆四與常千佛的性命。”

  章晗道:“穆四詭計多端,常千佛也不是好對付之人,恐怕施疊泉一人難以應對。莫不如請李先生…”

  說話時往容翊身后瞥了一眼,三丈之外有一頂青色小轎,靜默地佇立在荒原上。夜風吹動,布簾上道道凝縠。

  容翊道:“不急,讓施疊泉再頂一陣。”

  章晗應道:“是。”

  章晗剛剛離去,老管家和順就弓著腰走了過來。

  容翊抬手撫了撫手指上的玉扳指,和順會意,將左右士兵摒退,道:“公主給大將軍下藥,私自調動神箭營以及城北守軍的證據,已經搜證齊全了。”

  容翊點點頭道:“你再修書一封給羊其兵,讓他拿著這個消息去向寧玉示好,做得自然些。”

  老管家猶豫了一下:“相爺真的想好了嗎,公主受罰,容家也會受牽連…”

  容翊淡笑道:“順叔真的以為,此事過后,我還能保全身嗎?這一仗,無論成事不成事,軍中必多耗損,寧玉豈會放過這個參我的大好機會?登高易跌重,是該退一退了。”

  和順嘆了口氣,道:“那位也真是,行事還是如此魯莽。捅了簍子,自己又害怕,還得你來善后,他是何時才能有點擔當。”

  容翊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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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順并非魯鈍之人,揣著容翊的態度,忽然想到一種可能:“莫不是那一位有意為之?”

  容翊笑道:“那倒不至于。可是未必沒存這樣的心思。咱們的那位…真的長大了,已有不可琢磨的心思了。”

  那邊韓一洛趴在草叢里,正舉著短棍與施疊泉較勁,呲牙咧嘴,將一張俊臉拉得變了形。

  “好巧啊,三師叔,您也在這里?”

  施疊泉笑道:“是小一洛啊,師叔聽說你跟小鈺子上了那個什么新秀榜,給你師父長了大臉。師叔看看,你這功夫長進得如何。”

  說著手腕用勁,又往下壓了幾分。

  韓一洛手肘關節咯吱作響,臉都皺巴到一塊了:“三師叔,三師叔,您老人家手下留情。師父常說,您老人家是一群師叔伯里天賦最高的,他就是再練上十年,也望不到您的項背。師侄這個南山第一不肖弟子,哪里是您的對手。”

  施疊泉笑道:“你這話一聽就不老實,南山第一不肖不是你師叔我嗎,怎么就是你了,你又干什么氣到李書芳那個老東西了?”

  韓一洛道:“師叔您第一,我第二,一樣的,一樣的。”

  施疊泉笑道:“這可差得遠了,莫非你也讓你師父給逐了出來?”

  韓一洛嘆了口氣:“這事說來話長。”一臉哭喪相道:“師叔,您先松手啊,您再不松手,侄兒這條胳膊就要斷掉了。”

  施疊泉短棍略松,韓一洛從地上彈跳起來,望了望遠處黑壓壓的大軍,笑道:“三師叔,這么多兵不是來抓你的吧?要真是這樣,那侄兒可要先跑了。”

  施疊泉道:“貪生怕死忘義,你干脆別給李書芳那老古董做徒弟了,投到我門下算了。”

  韓一洛搖著短棍,笑呵呵地跟在施疊泉身后,道:“巧了,大師伯也這么說,我到底給你們誰做徒弟好?”猛地抬手,一棍戳向施疊泉肋下。

  施疊泉早有防備,雙臂一展,滑出數丈,笑罵道:“你這個小王八蛋,滿肚子心眼,可惜跟你師叔比還嫩得很呢。”

  韓一洛手握短棍,攻勢勇猛,點刺劈掃,一棍比一棍凌厲。

  施疊泉一手負于身后,從容進退,衣袂輕擺,宛如閑庭信步。右手握著短棍,恰到好處地一挑,或者輕輕敲下,動作極其隨意,卻將韓一洛阻得前進不得,猶如困獸斗。

  央金扎西雖然泄去大部分精氣,但畢竟底子身后,雖然不能再以身摧鐵,但身體仍比常人堅硬柔韌得多,手揮銅鑼橫沖直撞,無人敢近身。

  常千佛只叫央金扎西三成力撞上,卻仍然傷得不輕,攜穆典可飛出一丈落下。落地時再也撐不住,向前踉蹌一步,抬手捂住胸口,兩道劍眉緊擰到一處。

  穆典可返身托住他的肩膀,神色慌張,一迭連聲道:“常千佛,常千佛,你怎么樣了?你是不是傷得很重?”

  常千佛見她雙目泫然,好像隨時要哭出來的樣子,心頭驀地一軟,像是身子突然輕了,升到了天空的云層里,被輕飄綿軟的層層白云托住,軟綿綿,暖融融,由身到心都是舒泰的。

  “我要是死了,你會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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