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懷疑,劉妍是沖她來的。
從劉妍在碧繚閣就迫不及待對自己動手的舉動來看,劉妍對已死的柳青蕪忌憚頗深,以至于對自己防范甚重,不除不快。
常家堡既然在朝有一定力量,那么只要她不同行,常千佛一行人離開客棧應當會跟很順利。
讓他把武功最弱云央帶走,留下的徐攸南和陌上花等人都是能以一當百的高手,突圍出去并不難。
這樣安排在情在理,其他人當不會有意見,只是常千佛未必同意。
果然她剛一說完,常千佛便立刻反駁道:“我不同意。讓凌叔先帶阿奇和笑笑他們離開,我留下跟你一起走。”
凌涪是看著常千佛長大的,知道他性子歲平和,但拿定主意的事絕不會輕易改口,遂說道:“多個人多個幫手,我也留下,讓緹如和趙平帶著他們幾個先走。”
趙平堅決道:“我的職責是保護公子,公子不走,我也不走。”
凌涪又看安緹如,安緹如也說道:“還請凌叔體諒。”
看凌涪幾人態度,常千佛不走,三人是決計不肯離開了。
常奇和黎笑笑武功一般,云央的刀法也稀松平常,單獨行路,只怕還不如留下來安全。
穆典可道:“你不用擔心我。你們離開以后,我自有法子脫身。”
常千佛道:“外面重兵把守,除了強行突圍,你還能有別的什么法子?”
穆典可垂眉不言。
黎笑笑道:“那就都不走好了,大家在一起,互相也有個照應。”
常奇叫道:“誰說的,我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要是不先走,留下來肯定是個累贅。”
常千佛道:“阿奇說得對。客棧里大多數房客,還有掌柜伙計,都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一會打起來,刀劍無眼,難免誤傷。你們幾個得先把這些人先帶出去。”
說著看了安緹如和趙平一眼,眼色頗厲:“緹如個趙平也走,這是命令。”
安緹如雖不情愿,到底不敢拗它的意,低頭應道:“是,公子。”
趙平卻是犟著脖子不松口:“公子不走,我也不走。”
常千佛喝道:“趙平!”
正爭執不休間,穆典可忽然抬起頭,道:“你們不要再爭辯了。我心意已決,這是我自己的事,理當我自己來解決。我不需要你們留下與我共進退。”
她轉向常千佛,卻躲閃著他的目光:“你也走吧。我已經欠你夠多了,不想再拖累你。”
常千佛道:“這不是拖累,我說過要保護你,現在你有危險,我無論如何都不能丟下你一個人自己走。
穆典可睫毛閃了閃,語有黯然:“你不可能永遠保護我的。”
她說:“你應該多想想你爺爺,還有你的妹妹,他們才是真正需要你保護的人。是你至親至近的親人,是會陪伴你一生的人。而我…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路人。”
她咬了咬牙,抬頭看進常千佛的眼睛里,眼神篤定,語利如刀:“我是穆四,我是金雁塵的未婚妻,便是需要誰來保護,也該是他來保護我。”
常千佛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鈍物擊中,怔怔望著穆典可,半晌不覺痛。
黎笑笑心中不忍,輕輕喚了聲:“大哥。”
穆典可已背轉過去:“你走吧。”
凌涪也說道:“公子,該走了。”
常千佛眼中盡是隱忍與沉痛,終是緩慢地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黎笑笑一行連忙拎了 友請提示:長時間請注意眼睛的休息。網推薦:
包袱跟上,從穆典可身邊經過時,回頭看了她好幾眼,終欲言又止。
常千佛出了房門,縱身一躍,上了房頂。凝氣丹田,朗聲道:“在下常家堡少主常千佛,聞聽各位軍爺在此辦事。未免攪擾,欲先行離去。客棧中一應商隊旅人,婦孺孩童,皆是無辜,還請軍爺放行。”
他中氣十足,此時又刻意發力,聲音洪亮,數里可聞,頗有震懾意味。
片刻后,一個持槍的小校從隊伍里跑了出來,高聲叫道:“我家將軍說,是否放了客棧里的人,常家堡就不插手此事?”
常千佛道:“自然。將軍踐言,我必履諾。”
小校道:“那么請常公子將人頭點評清,列作兩隊。男子在前,婦女在后。行禮精簡,不可攜帶武器。一柱香為限,我為公子開門。”
“有勞。”
客棧里的人都已嗅過解藥醒來,大多是客商,還有些拖家帶口的旅人,一聽說外面有重病把守,都嚇得躲在客房里不敢出來。
現在見常家堡有人出面了,這才試探觀望著,陸陸續續出來,大半柱香的功夫過去,才在天井集結完了。
女子在外奔波的不多,加上黎笑笑和云央,一共也才五個人。五六個士兵舉著穆典可的畫像比認半天方才放行。
穆典可站在窗子后面,看著常千佛最后一個走出客棧,甚至不曾回頭看一眼。
心里頭陡然一空,像是什么重要的東西,被自己親碎了。
沒有太多的時間給她傷懷。
玳瑁已歸去多時,洪文茂早該知道自己一行人并未中毒,卻仍無退兵跡象,足以說明劉妍對于她的項上人頭是志在必得。
劉妍能調來永定大營的騎兵,說不定還能找來其他什么力量,突圍之事,宜早不宜遲。
穆典可看著墻角沙漏,估摸著常千佛等人應當走遠了,握著袖中的魚腸短劍站了起來。
一支火箭越過對面房頂,直直釘到了門板上。
恰如滿天繁星潑落。
成千上萬帶火的箭矢從客棧外射進來,穿透窗棱,扎進柱子,漫天漫地都是。
干柴烈火,因風起勢。
火海頓生。
穆典可雙腳發軟,幸而陌上花眼疾手快,攙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從酬四方那場火開始,這已經是她近日遭遇的第三場大火了。
前兩場因為有常千佛一直在身邊陪著她,同她說話轉移注意,倒沒有覺得格外恐怖。
現在卻只有她一個人面對了。
恐懼,悲傷,還有那些不堪面對的記憶,紛紛雜雜,撲面而來。
她跌跌撞撞地在大火里奔跑,手抖得快握不住劍。
被燒斷的房梁柱子在身后一根接一根地砸下,發出轟然巨響。
十年前,也是這樣的情形。十年前,是阿苦替她擋了砸到頭頂上的房梁。
她答應過阿苦,會好好活下去。
她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就這么死在這里。
穆典可眼神驟然一厲,聽風辨形,身子猛地一斜,向那個一直追著她跑的身影一劍刺了過去。
珠鸞瞪大眼,清秀的面容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就這么直直地往后仰了去。
一根帶著火星的椽子砸到她臉上。
皮肉焦糊,再也辨不清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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