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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不死心

老板娘一馬當先沖過來,堵住門口  常千佛手肘往外一拐,頂到那老板娘肩上,老板娘身子一歪,失衡往一旁撲倒。

  隨之沖過來的面店老板連忙伸手搶住老板娘:“寶玲,你沒事吧?”沖著已跑出大門的常千佛兩人跳腳大叫:“猴崽子,看我不逮住你!”

  抄起身后一口大鐵鍋就追了出來。

  老板娘沖回店里,從墻角抓起一把大掃帚,大步沖出,叫嚷道:“當家的,等等我。”

  老板急了:“你跟來干什么?還不回去看著店?”

  老板娘粗聲道:“看個屁的店啊。看你弱得跟個孱頭似的,哪是人年輕小伙子的對手…我呸!年紀輕輕的不要臉,白長這么俊了。”

  穆典可“噗嗤”一聲笑出來。

  常千佛看她笑了,也跟著大笑起來,道:“我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聽別人夸我長得俊,別說,還挺受用的。”

  穆典可越發忍俊不禁:“我也是長這么大,頭一回聽到有人這么斷章取義的。”

  兩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扛著掃把追趕武林高手,結果可想而知。

  很快身后老板和老板娘的的對話就聽不見了。

  常千佛拉著穆典可的手一路跑下去。跑過寬街,跑過窄巷,跑過小河上的石拱橋…跑到雨停了,兩個人還在跑。

  雨后潮濕的風撩著常千佛的袍角,撩著穆典可的裙擺,在空中繚繚纏纏地糾結到一起。像銀色的亮波上浮著青綠的菏葉,顏色輝映,風吹蕩漾。

  常千佛一邊跑,一邊回頭望著穆典可笑。

  穆典可也在笑,兩頰陷出深深的笑渦,似甘露,如醇酒。笑意從眼睛深處流出來,將那一潭繚繚繞繞的煙霧驅散,瞳仁清澈,黑白分明,明亮得好似在發光。

  常千佛的神魂陷在她那一雙會發光的眼睛里。

  他從來都不知道,穆典可是可以這樣笑的。那日在鼎豐樓宴會上,他看見她站在金雁塵身邊,低眉淺笑,明明那樣動人,可他總覺得她的笑未達眼底。

  原來不是錯覺。

  跑上一座石橋,他們終于停下來。穆典可彎腰拄著橋面上的欄桿,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你真是太損了。我還是頭一回…吃飯不給錢,叫人追著滿街跑的。”

  常千佛笑道:“我給了錢的。”

  穆典可道:“你還好意思說,虧我以前還一直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

  常千佛笑道:“與其做一個被你敬而遠之的正人君子,我倒情愿像現在這樣,做個形象有虧的市井小民。”

  他的視線灼灼,滿目情意掩不住。穆典可臉紅了一下,扭過頭去:“我說不過你,反正你總是有理。”

  常千佛笑了起來,走到穆典可身邊,和她同望著遠方。河流如玉帶在腳下蜿蜒流過,此情此景,時間仿佛定格。

  大略覺得氣氛太過沉默了,他找了個話題來說:“我們家擺渡的昌叔和昌嬸跟這對夫婦有點像,總是拌嘴,可是彼此都把對方看得很重。我猜過日子就是這樣吧大,吵吵鬧鬧,方顯出情趣。”

  穆典可好奇:“可是總吵來吵去的,不會覺得累嗎?”

  常千佛笑道:“人與人的想法不一樣。就像有的人喜歡吃咸,有的人喜歡吃辣。只要身在其中的人,自己覺得好就好。”

  穆典可想一想,是這么個道理。轉頭笑道:“聽你說話,像個得道的老僧。”

  她臨著風倚欄而站,裙角被風吹得揚起來,衣袂飄飄,像凌波踏水而來的仙子。

  常千佛看著她燦笑起來,閃閃發光的面龐,不覺有些癡,怔怔說道:“我要真能如高僧悟道,看淡紅塵情事,那便好了。”

  這話語氣不對,常千佛的眼神也不對。

  穆典可剛冷卻下去的臉再度飛紅,連耳根都紅得燙起來。

  常千佛望著她的側臉,良久,問道:“你在他身邊,可覺得快樂?”

  穆典可長直的睫毛低低垂著,不辨眼底神色,說道:“我從兩歲就知道自己長大要嫁給他,一心只想和他在一起,也從未想過要背叛他。”

  常千佛眼底剛燃起的希冀光芒倏然熄滅,像黑夜里最后一星驟然滅了,只剩下無邊的,欲將人吞噬的暗沉,苦笑一聲,道:“總是不死心,要親耳聽你說了才能死心。”

  穆典可迎著風,臉頰被冷風吹得木木的,眼角亦酸酸脹脹,低著頭不說話。忽然后背上一暖,卻是常千佛脫了自己的袍子披在她身上,輕聲說道:“走吧,河面上風大,別吹得著涼了。”

  穆典可低低“嗯”了一聲。

  此時雨已歇了,河岸柳色新。兩人沿著長堤默默地走,一路無話。

  下了一場雨,大街上熱鬧不減。蹲在廊下避雨的行人紛紛出走,來來往往,絡繹如織。

  一群華服少年在街頭縱馬,你追我趕,誰也不讓誰。撞翻街邊的一長條鋪子。

  行到常千佛和穆典可身前約摸一丈,少年們忽然催馬向街道兩側分走。一行六人,一列三人,分作兩列,一起揚鞭,動作整齊一致。

  那馬鞭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看似柔軟,揚起一瞬間,迎著天光,折射出點點碎芒,分明是金屬光澤。

  常千佛本能地覺出異樣。眼眸一沉,就見三五縷微不可察的細線如細雨蠶絲般迅速朝眼前飄了過來。

  那不是蠶絲!也不是細雨!

  那些線,是系在少年們的鞭子上的,既韌且長,拉得一線筆直。

  少年分了兩隊,左隊右手執鞭,右隊左手執鞭,兩人一組,共三組。一起揚鞭,系在鞭梢的細線便被拉得緊繃起來,隨著駿馬的飛速移動,向一道道死亡之刃,飛快地朝兩人頭上,腰上,腿上切來。

  三組十五道線,將頭頂上方兩丈高的空間牢牢鎖住。饒是常千佛輕功再好,也來不及及時做出反應。

  當下眼眸一沉,攬住穆典可的腰,飛快地朝后貼地臥倒。腳蹬著地面,向前滑出四五丈。

  方要起身,就見那群少年迅速調轉馬頭沖回來,隊形整齊,絲毫不亂,一看就是受過專門的訓練。

  長鞭揮舞間,細絲被舞得忽高忽低,形成一道不透風的密網,兜頭向兩人頭上罩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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