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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拔劍,飲劍臺

  三天后,常千佛一行人早早來到泊鄉樓。

  只見三面空地人山人海,熙攘嘈雜,水泄不通。唯一的一面水路也泊滿了大小船只。

  水陸不通,空中倒是熱鬧。

  在泊鄉樓訂了座的看客擠不進去,只得施展輕功飛過去。

  天空中不時見到高來低去的人影。比武還沒開始,就先變成了一場輕功競技。

  一行一共七個人,除了常千佛,韓一洛和黎笑笑,還有安緹如和趙平兩個劍術高手。黎亭對柳宿天素無好感,對李慕白其人卻是敬慕有加,早就想一睹名劍第二的風采,當然是要跟來的。另外一個則是崇德堂總領護衛的童也。

  崇德堂在江南一帶的名聲響亮。不少人識得黎亭和童也,還不等兩人下馬,便熱情地迎了過來。

  黎亭好一頓應付,趕緊抽了個空,讓黎笑笑去拴馬,自己則施展輕功,逃進了一早訂好的雅間。

  嚴一笙訂下的雅間是整個泊鄉樓視野最開闊的房間。房間外有一個單獨的外廊,廊臺挑伸出去,正對著飲劍臺中央,臺下情形盡收眼底。

  韓一洛和黎笑笑站在外廊上往下看,幾乎江南一帶的高手全都趕過來了。

  韓一洛年紀輕輕,卻是個老江湖了,認識的人也多,挑著棍子挨個幫黎笑笑指認,偶爾遇上一兩個相熟的正好看過來,還不忘抬手招呼示意一下。

  正左顧右盼間,一眼看見自己的師父李書芳和大師伯歐陽俊站在人群里,旁邊還站著他的大師兄肖鈺,小師妹李綰秋,當下身子往后一縮,飛快地閃到了房間里。

  黎亭笑道:“既然李掌門來了,你理應去請安的。”

  韓一洛連連搖頭:“被我師父知道我在這里,我的逍遙日子就到頭了。”

  黎笑笑不由笑了:“你師父只怕早就看到你了吧?咱們這個房間不同于其它房間,臺子挑得遠,本來就醒目。你剛站上面到處跟人打招呼,左招招手,右招招手,像個花(敏感詞)魁似的,想看不見你都難。”

  韓一洛大笑起來:“誰家的花(敏感詞)魁長成我這樣,早該關門大吉了吧?”

  黎亭不由輕咳了一聲:“笑笑,女孩子,慎言,慎言哈。“

  黎笑笑平素口無遮攔慣了的,也沒見黎亭說什么,猜著大概是顧忌常千佛在場的緣故,便也不跟他抬杠。只是瞧著自家老爹一本正經的嚴肅臉,實在想笑,遂轉過頭去看樓下。

  剛扭過頭,就聽見樓下一陣人聲鼎沸,眾江湖客激動不已,紛紛叫道:“來了來了!”“快讓開,那是劍閣的人!”“李閣主到了!”

  雅間里幾人一起涌到了外廊上。

  只見樓下人群自發地讓出了一條道路,一輛不起眼的青蓬馬車緩緩駛到飲劍臺前停下。馬車邊站著幾個持劍緊隨的劍閣弟子。

  從車里面走出一個面容端肅的中年人。身穿一件淺灰色的長衫,衣料洗得有些發白,但打理得平整干凈,十分清爽。

  方臉高額,中等身材,看起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在一眾千秋各異的江湖客中毫不起眼。

  黎笑笑有些詫異道:“這就是劍閣閣主李慕白?傳說李慕白一劍在手,能讓人見之膽寒,看著一點都不像。”

  韓一洛笑道:“這你就不懂了。真正的高手,是站在你旁邊,你都認不出來的。等他拔劍你就知道了。”

  常千佛轉頭看了韓一洛一眼。

  韓一洛莫名其妙:“你看我干嘛?”

  常千佛轉過去沒說話。

  韓一洛也懶得去猜,聳了聳肩道:“你這家伙怎么最近神神道道的?”

  自家公子叫人說了,雖是公子的知交好友,黎亭心里終歸是有些不悅的,岔開話題道:“據說李慕白生活簡樸,不好奢華。且從不傲慢示人,即使與晚輩相約,也必然提前而至。今日一見,才知果然宗師風范。”

  常千佛說道:“聽聞李閣主年前閉關了大半年,劍法又有精進,實力足與穆盟主一戰。不知是真是假?”

  黎亭道:“說是這么說,但穆滄平那等劍術天才,幾百年來只此一人,恐怕是不能夠超越的。”

  常千佛又沉默下去。

  黎亭只覺得他今天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怪在哪里。

  李慕白緩步走上飲劍臺,臺下群情高漲,歡呼聲大盛。

  雖說賞文不分國度,比武不論地界。但從情感上講,江南眾武林人士顯然更偏向李慕白。

  在眾人心里,李慕白代表的是中土武林,而明宮地處漠北,瑪爾卡沁這個聽名字一聽就是回人。雖然有傳聞說她是十年前從長安逃出去的金家后人,事實如何,到底難以考證。

  更不要說中原武林對于前身是長樂宮的明宮成見頗深,并未因為這短暫三年的和平相處就完全消散。

  在場諸人自然都希望李慕白能贏得這場比試。

  外廊上視線開闊,能一眼看到碧落湖的盡頭。

  就在飲劍臺四周群情激昂,所有人都看向李慕白時,常千佛看到一葉輕舟從碧落湖的茫茫煙波里飄了出來。

  三月春水澄如碧,浩浩淼淼地向著遠方鋪開展遠,愈遠顏色愈淺淡,終成霧白,沒入一片茫茫水氣之中。

  連山浮遠霧,水天一處合。蒼天碧水黛山勾連在一起,蒼茫浩瀚得像一幅大椽筆繪就的水墨畫圖。

  那人,那船,就在這幅畫圖里。

  湖面風急,輕舟如箭,轉眼從白茫茫的霧氣深處來到湖中央。

  船頭立著一個素手握劍的青衣女子,女子身材修長,頭上戴著一頂竹笠,從頂心懸下一幅垂過腰際的青紗,在湖風吹拂下上起伏,飄飄若飛。

  女子一身深黑色衣裙也叫風吹得胡亂拍打,勾勒出纖細苗條的身形。然而面容卻始終隱在那一截時起時伏的黑紗背后,難以窺見。

  常千佛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從來都是如此。

  不管她站在哪里,站在多么不起眼的位置,他總是能一眼就將她從人群里找出來。

  小船駛進了那些高大的船只中間,在狹小的細縫里左右穿行,一直行到飲劍臺外三丈處。

  穆典可足尖輕點上船頭,從湖面上飛了起來,青衣翻飛,其形如影如魅,來得極是迅捷。

  大多數人還沒留意到穆典可是何時出現的,她已經穩穩地落在飲劍臺上站定。

  風一住,青衣黑紗皆垂落不動,只余道道凝然的縠紋。

  當真是動極靜極。

  人群發出陣陣驚呼聲。

  相傳明宮圣女瑪爾卡沁性情古怪,極少公開露面。因此就連明宮中人也很少得見其真容。

  許多人猜測這是因為瑪爾卡沁容貌丑陋的原因。

  有人這么想了,就有人這么說了。

  一傳十,十傳百,傳聞傳久了就變成了真的。

  名劍榜上少有女子,瑪爾喀沁年紀輕輕就躋身名劍第四,武力驚人。

  據傳又十分擅長騎射。如此女子,當是身形魁梧,臂力驚人,長得丑陋些也不足為怪。

  然而臺上的女子身形曼妙,皓腕素手,又哪里有半分丑陋的樣子?

  李慕白也抬起頭來,看向眾人目光所落的飲劍臺邊緣,目光略見驚訝。

  穆典可抬起手,對著李慕白彎腰遙遙一禮。

  李慕白拱手還禮。

  兩人如同達成了某種默契,同時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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