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三年。
深冬。
蘇清奉命,前去碧云寺迎接皇貴妃璟婳。
碧云寺,璟婳此時正在靜待。
“娘娘,咱們真的要回去了嗎?”合歡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傻丫頭,你是想繼續在這兒啊?”疏桐寵溺的看了看她說道,不過,說歸說,疏桐心里也是萬分感慨。
“奴婢就是想不通娘娘怎么就掐那么準皇上會接我們回宮?”合歡撓著頭,怎么都想不通。
這事,疏桐也不全明白。
璟婳看著她倆,久違的笑了,淡淡說道:“我不過是篤定皇上僅存的情誼,還有——”
璟婳一停,合歡更好奇了,“娘娘,還有什么?”
“還有諴妃娘娘和穎貴太妃娘娘自保的決心!”疏桐接茬兒說道。
璟婳滿意的看著疏桐。
合歡“哦”了一聲,繼而興奮說道:“奴婢還擔心的不行呢,這次聽說皇上還派了特使,昭告天下說娘娘為大清祈福才能收服白蓮教叛軍呢。”
璟婳知道這是皇上再給自己臺階下,這一次,她接受了,既是對皇上心意的接納,也是做好了立足后宮的準備。
香羅舍不得璟婳,還沒說話就哭成了淚人兒。
“別哭了,眼睛都要腫了。”璟婳拂去香羅臉上的淚痕,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輕快一些。
“娘娘,奴婢不放心您啊,在這兒雖然不如宮里富貴,好歹也能平安無事,可現在您又要回去,也要重新面對你爭我奪,勾心斗角得,奴婢屬實不放心。”璟婳與香羅而言,就是全部,和家人一樣的所在。只有家人會關心你暖不暖,安不安。
璟婳深深地抱住香羅,少有的卸下所有心防道:“放心,我不會再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我還有綿愷,還有璟兒要照顧,不會再意氣用事了…”
香羅聽著聽著就哭了,璟婳已經不是璟婳了,她不再是鈕鈷祿家大小姐,現在只能是皇貴妃,是綿愷額娘,是璟姀和璟姀和世泰的長姐,還是肅親王二公子的倚仗,再不能隨心所欲了…
“小姐,再讓奴婢喚您一聲小姐吧。出了碧云寺,您就不再是大小姐了,往后奴婢不再您身邊,您也要記得善待自己,萬事不能苛待了自己。”香羅像個大姐姐一樣,推心置腹的交待著,說著,念著。
璟婳什么都懂,卻還是感動的無以復加。
“好~”簡簡單單一個字,希望自己也能牢記。
碧云寺下,蘇清作為特使,與敬敘一起靜等璟婳。
朝服,冠珠,鳳印,文書…
每一件,都極其精致的端端正正擺著,單單是看著,就覺得盛氣凌人。
“皇貴妃娘娘,微臣恭迎您回宮!”蘇清著官服,敬重行禮。
璟婳已經聽了許多關于蘇清的事情,這可是皇上眼前兒的紅人兒,連肅親王家的二公子敬敘都得給他做配,可見皇上的倚重,當下便有禮有制回道:“有勞蘇大人了!”
“微臣榮幸之至!愿娘娘福綿永遠。”蘇清道。
璟婳上馬車之前,回頭望了望這碧云寺。
真是靈氣之地,每次看都覺得看不懂卻又能融入其中,這渾然天成的底蘊造就了碧云寺獨有的清幽,正如名字一般,給人的感覺便是:碧云淺淺浮動,人心惶惶難測…
“走吧~”璟婳扭頭看向前方,這條路再不會有退路了。
“娘娘…”敬敘頷首道。
璟婳知道他定是覺得自責不已,緩緩說道:“是本宮不讓你們求情的,也是本宮不讓你們過來的。伴君如伴虎,本宮不能讓你們任何一個人冒險。”
敬敘更覺慚愧,幾乎是要攥緊手心。
璟婳才又松了口氣,莞爾一笑,“你與姀兒的心思,長姐都明白。能夠保護好家人就是對長姐最大的支持…”
敬敘更覺慚愧,執著玉牌的手也不由得更緊些。
“皇貴妃娘娘,起駕回宮!”
朗聲一喊,整個碧云寺響徹許久,甚至璟婳在馬車動身的時候,似乎還能聽到隱隱的“皇貴妃”。
她真的回去了。
這次,她不會再這么輕易的被主宰。
她要護的綿愷安全長大。
嘉慶在毓慶宮等著璟婳。
只是,馬車走到角樓處時,璟婳讓蘇清停了車。
“娘娘,還沒有到宮里呢,您先耐心再等一下。”蘇清走至馬車窗邊頷首說道。
璟婳“嗯”了一聲,還是下了車。
她能出宮的機會不多,這一次再進去,就不知什么時候能再出來了。
看著飄著白云的燦爛朝陽,璟婳沒坐馬車,她要自己走進去。
這里是后宮,是決定她們榮辱的地方,走進去固然會有憂思,會有心涼,可她愛的人都在這兒,即使是龍潭虎穴,璟婳也想緊緊的抓住。
疏桐與合歡在后面跟著,陽光金燦燦的灑在璟婳等人的額頭,臉上,眼睛里,也讓璟婳全然忘記了什么是羈絆,此刻陽光灑滿的“黃金大道”便是璟婳回宮的最好金色錦毯。
毓慶宮。
嘉慶微笑的看著逐步走上前的璟婳,早早的就伸出了手。
璟婳也回以得體的笑容,款款向前。
諴妃率領一眾嬪妃行禮道:“恭迎皇貴妃娘娘回宮,愿娘娘如意呈祥!”
璟婳看著眾人,尋摸了一圈也沒見信貴人,便開口溫潤說道:“眾姐妹有心了,不過,信貴人是身子不適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怎么開口。
還是嘉慶牽起她的手,說道:“劉佳蓁蓁搬弄是非,朕已經遣了她去英華殿,降為了常在。讓她長長記性!”
話音如長了翅膀一樣飛到了每一位妃子耳中。
璟婳莞爾一笑:“皇上勞心了,臣妾真是失責。”
“皇貴妃憂國憂民,躬親恪守,是為各宮學習的典范。望皇貴妃能夠重掌鳳印,穩定后宮。”嘉慶柔情蜜意的看著璟婳,句句都是體貼,璟婳一改以前的嬌俏模樣,端然大氣的舉止之間皆是底氣。這底氣似油然而生,令人不可忽略。
四寶此時得了嘉慶的眼神,提著步子躬身對嘉慶低聲道:“皇上,已經準備好了。”
璟婳正一臉不解。
只見嘉慶振了振身子,對她們正色說道:“這春禧宮實在是太過偏僻,即日起,皇貴妃移居景仁宮。”
璟婳稍稍訝異的看了眼嘉慶,后溫情道:“臣妾謝皇上體恤!”
景仁宮,那可是已逝的皇后喜塔臘朗娟居住的宮所,自皇后走后,嘉慶一直封著景仁宮。如今重新讓璟婳居住,可見璟婳在嘉慶的心里地位。
諴妃等人不免羨慕嫉妒各許,看來,她們想要撼動璟婳的地位,更加有難度了。
回望春禧宮的匾額,璟婳幾多感慨。
初見進宮時,嘉慶說璟婳是他的白月光,而春禧宮就是他最初的念想。
如今,春禧宮已作罷,不再登場了,或許皇上也不再需要心底里的白月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