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致苑。
眾人走了之后,鈴歌趕緊去了內室。
“主子懲罰我吧,都怪奴婢,怎么到最后讓那婳福晉占了便宜?”匍匐的跪倒床上,鈴歌一臉的悔恨,遲遲不愿抬頭。
戈雅躺在床上,手指用力的攥在一起,指甲甚至都嵌進了肉里,可見,她眸中充血般的怒氣是用了何等的耐力才隱忍不發。
“本以為拉下惠苒,福晉又體弱多病,用不了兩年,我就可以執掌王府事務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竟讓她撿了個便宜,不過,她鈕祜祿璟婳也別高興太早了,我能讓她笑著來,就能讓她哭著走!”戈雅氣自己用盡百般力氣做的局終究成了給她人做嫁衣,可不就是恨從心生,怒從心來。
鈴歌死死的跪在地上,因著主子的刀子般的怨懟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良久,生生壓制了怒火的戈雅深深呼吸幾次,刺痛的心口才緩和了一些,方才開口。
“事情處理的怎么樣?”
鈴歌渾身一激靈,沒發覺跪得太久,腿已發麻,“嘶…”的吸了口涼氣,可一想到總是在她面前自命不凡的錦兒此時正在經受折磨,心底就抑不住的過癮,冷笑回道:“回主子,蓮荷應該撐不過今晚,另外關于趙啟,我交代了宋大人,獄卒那里今晚就會動手,沒人會覺察出來。到時候,死無對證,她錦兒就是張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好,做事干凈一點兒,莫要留下什么把柄!”漸漸痛感襲來,戈雅有些吃力說道。
“主子放心。”鈴歌連連應道。
戈雅斜斜睨了一眼桌子上的湯藥,從心底滋生的酸澀和錐心刺骨便如同野草一樣瘋狂滋長出來。
到底,她掩飾不了。
“起來吧…”戈雅有些疲倦,倚在床上任由頭發傾傾斜斜灑下來。
鈴歌顧不得酸到骨子里的膝蓋,伸手給戈雅往上蓋了蓋被子,嘴里喃喃勸慰道:“主子,別想那么多了,您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明日里恐怕老爺也會知道此事,您可得悠著點兒身子,別讓老爺擔心!”
戈雅由著鈴歌忙前忙后的給她端來湯藥,遞上一顆蜜餞,被戈雅擺手拒絕了,似乎這苦更讓她清醒些,對她來說,不算是壞事。
鈴歌緊接著檢查了炭盆,吹熄了燈火,扶著戈雅躺好之后,慢慢放下了銀絲鴛鴦帷帳。
“主子,奴婢就在這兒,您有什么吩咐叫我就行!”鈴歌也是幾夜沒有好好合過眼了,可是,主子出了這事,她更睡不著了,也擔心別人伺候不好,索性裹了薄被,堆坐在戈雅床前。
透過繡著鴛鴦蝴蝶的銀絲帷帳,戈雅低低的聲音飄了出來:“你也出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鈴歌張了張嘴,還是閉了口,這個時候,她安慰不了主子,或許,主子靜一靜,真的會好。
之后,輕輕的退了出去。
現在,隱隱約約的能夠聽到別家放煙火的聲音,淺淺的,短暫的。以前她也是這般盼著過年,如今,已沒了當初的心境。
越是如此,戈雅越覺得屋里靜的厲害。她撫著沒有多大變化的小腹,心里不止一遍說著對不起,曾經幻想過孩子不同的模樣,如今,什么都沒有了。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來,滴進了她千瘡百孔的心里…
今晚,注定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璟婳正在凝舒苑,外面噼里啪啦的煙火鞭炮聲像極了她現在心中凌亂程度,坐也坐不住索性踱來踱去,時不時看看若初,像是魔怔了一樣一遍一遍問道:“若初,我怎么能接受呢?”
若初看樣子已習慣了,疏桐也笑著看主子,給若初又續了杯熱茶遞給她。若初喝了一口,掛著笑意故意用手指晃了晃形容璟婳不安的樣子打趣笑說:“姐姐可是要這樣來來回回一長夜?”
璟婳刷的一下漲紅了臉,方才坐下,嬌瞪了她一眼,“就你會笑我!”
玩笑歸玩笑,若初可是把璟婳說過的字字都記在了心上,忽而,十分認真的看著璟婳,雖柔卻堅定的說道:“姐姐萬萬不要妄自菲薄!王爺既然有這樣的決定,絕對不是一時興起圖個新鮮,他知道姐姐做事穩妥,心思細膩又柔軟善良,必會讓王府里的人服氣且和善。既然如此,姐姐你就安安心心跟著福晉學學,說不定日后大有裨益呢!”
從若初溫溫的眸子里,璟婳漸漸平復下心來,她說的沒錯,王爺那么穩妥般的人,她該相信他的。
“兩位主子,今個兒可是正月初一,咱們凝舒苑也得熱鬧點兒了,疏桐帶著丫鬟們剪了窗花,四寶公公派人送的有王爺寫的春聯,不如一起貼一貼,也沾沾喜氣兒,圖個吉祥意頭吧?”說話的是香羅,特地喜滋滋的穿著桃杏色對襟小襖,上面繡著絹絲梅花,一看就讓人賞心悅目。
“好啊好啊,這個我喜歡!”到底是小一歲,若初這個時候才顯出了自己少女般的純真可愛。
璟婳也被感染起來,陰霾籠罩的心頭漸漸消散,如釋重負的說道:“都趕緊換換新年的衣服,重新打扮打扮,我們也要有個好意頭!”
丫鬟仆人興高采烈的奔著拿東西,擺東西,好不熱鬧。
香羅正要張羅其他人在苑邸外面裝扮時被璟婳攔住了,她令道:“在凝舒苑裝扮裝扮就好了,不可太過招搖!”
五角垂花燈籠高高懸掛,透亮的燈光綴綴閃閃,在方圓之地的凝舒苑中托起了一個吉祥炫亮的燈帶,似是一張彩色緞帶,雍容優雅。
多樣的窗花春聯被香羅帶頭張羅著細細貼好,待這都弄好,也快到五更天了。
若初被彩云扶著回去了偏殿歇息。只剩幾個宮女三三兩兩的聚頭說笑著。唯一熱鬧緊俏的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忽然的一靜下來,璟婳躺在床上,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了,夜里戈雅凄厲難過的聲音,惠苒無力隱忍的眼神,還有頻死邊緣的蓮荷此刻都清晰了起來。先前因為王爺讓她管理王府的局促和激動也漸漸歸于平靜,璟婳忽然能夠體會到一句話:伴君如伴虎…
“主子,怎么還不睡?”疏桐輕輕剪了幾刀屋里已經滴蠟的燭火,還是璟婳聽到了翻身輕嘆的聲音,怕主子有不舒服,便伺到床邊,低頭柔問。
璟婳知是疏桐,便抬了抬手,疏桐緊著扶著她坐起,又在璟婳腰間墊了個軟枕。
“許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時腦中有點亂,睡不著了…”璟婳輕輕的,透著淡淡的澀酸。
疏桐把暖爐用錦帕包著遞給了璟婳,低低勸慰道:“主子心地善良,進府時間又短,難免會被這高墻大院里的“喜悲”嚇著,只是,奴婢還是要勸您一句,千萬別想太多,盡了人事只有聽天命,旦夕禍福咱們也預測不了,阻擋不住,不如看淡些事情,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做好每一件事,力求無憾才是真。”
璟婳訝異著疏桐看慣大是大非的豁然,也聽了進去她說的一番話,“或許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你說的沒錯,做好自己便是最好的…”璟婳握著暖爐,心里也開始暖了,人一暖啊就容易乏累,沒等多長時間,她就一點點倦乏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