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能救得了杜正一嗎？”關歆月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羅奇爭分奪秒地做著最后的努力。
“我能做什么嗎？”關歆月又問道，羅奇沒有聽清。她觀察了一會羅奇的狀態，懷疑他根本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他在肉體和精神的極限下工作著。有時候關歆月懷疑是肉體限制了羅奇，人類經常會有這種感慨，衰老的人類精神依舊健全，但卻被困在逐漸老化的肉體里。羅奇曾經有過離開肉體的經歷，羅奇沒有同她細說過。她有種感覺他對自己的痛苦不愿意多談，可能那是他處理痛苦的方式。也可能并不痛苦，她思索著人如果能拋開肉體，就等于拋開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但沒有邊界的“存在”是不是也等于“虛無”？她想不清楚，頭開始疼了起來。
“歆月。”羅奇突然轉過頭看向她，眼神讓她有些毛骨悚然。
“突然叫我干什么？”
“系統里多了一個倒計時。”羅奇變得更加焦躁，“我就猜到會這樣！”
“倒計時的意思是…”關歆月知道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問，這地方肯定會有自毀備案。“倒計時是誰設的？”
“系統管理員。”羅奇說道，汗水從他的額頭上冒了出來。
“杜正一嗎？他開啟了自毀系統？”關歆月驚訝地說道，但又不那么驚訝，“確實，這地方要失控了，還有這么多焚蓮者在這里搗亂。”
羅奇感激地瞥了她一眼，跟她交流竟然這么輕松，她不是法師，卻能順利理解他的想法，他甚至都不需要解釋。無數個征兆都在提醒著始祖法師與人類的相似性，撥開那層法師和現代人類都無法理解的魔法外衣，始祖法師的底層邏輯就是人類的思考方式。這想法讓他怔了一會，直到關歆月疑惑地看向他。
“我早就知道會到這一步，杜氏的任務就是關閉這些始祖法師留下來的…實驗場地。”羅奇說著，確認了最后一個系統的啟動，就轉過身到杜正一置身的那個透明裝置旁。這里的設計自動化程度非常高，甚至也許應該說人工智能水平非常高，一旦啟動系統自己就可以進行輔助決策，幾乎不需要人工做多少操作。哪怕不能完全理解這些機器在做什么也無所謂，這么看的話，這些確實像魔法。他從裝置上層抽出了一根晶體，就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關歆月觀察著他，他的樣子就像是在閱讀技術文檔。這些法師抽出的晶體就像一些可以閱讀和計算的小型計算機終端，只不過他們不需要界面，就像是可以做到腦機互聯。所以羅奇并沒有看著裝置里面的杜正一。裝置是透明的，她能看到杜正一還是沒有好轉的跡象。唯一的變化就是他剛剛被放進去的時候，里面的溶液被他的血染紅了，但現在溶液重新變清。往好里說，可能杜正一被止住血了。
她焦慮地轉開了視線，發現羅奇還靜止在那塊晶體旁邊。如果他不是嚇成了智障，那就是他能從這塊晶體里讀到醫療參數，就像醫院的醫生在看儀表。他讀的時間這么長是因為他沒有學過醫學，他需要把醫療知識導進腦袋里——或者他只是在現查醫療指南對比數字。如果麻將在這里就好了。
不管怎么說，羅奇要子予把所有人都聚集在這里，現在也沒有要其他人趕緊原路撤離的意思。也就是說，羅奇肯定這里比其他地方更安全，或是從這里能更快地撤離。就仿佛這里是諾亞方舟…
關歆月突然發覺自己跟上了羅奇的思維。她真是太傻了，這里是一艘小型飛船，停泊在這座巨型機庫里，機庫當然會有直通外面的門。
所以，這里才會有上古人類的遺跡！關歆月想通了，人類不可能像他們一樣從正門穿越重重險境走到這里，他們一定是從機庫門直接進來的。
她忍不住抬起頭，頭頂是飛船無縫的金屬結構，但她現在已經可以肯定更高遠的穹頂一定有一扇近在咫尺的門。她幾乎可以想象那些已經能夠制造青銅器的矯健人類，從上面攀爬下面，將棺槨安放在這里。
羅奇一定早就想到了，他方才明明急著要去找杜正一還是在這里耽擱了半天，就是在盤算拿這里作為離開的捷徑。
但他還不知道杜正一能不能救回來，卻還是要把焚蓮者也帶上他的諾亞方舟。
她思索了片刻，悄悄向艙門外走去，法師們不斷向這里聚攏，劉子予回到了第一艙室，雖然看起來心神不寧，但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操作臺上。杜正一還活著，飛船就像連上電源重新開機，劉子予被新開放的系統吸引住了。
戰斗法師們雖然有些困惑，但還是古板嚴肅，似乎不太喜歡探究。焚蓮者跟著他們的領頭人，宗教式的亢奮還激蕩在這群人中間，不止一個視線落在關歆月的身上，就像尖刺扎進她的皮膚。他們無處宣泄的狂熱就像中世紀亢奮的教徒渴望燒死女巫。
一股強烈的復仇念頭在關歆月的胸口燃燒，經過長久的壓抑，她現在迫切的就像小時候看到一盒巧克力糖果。她的手不自覺地開始顫抖，突然一道熟悉的視線投了過來，她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看著麻將向她走來，嘴里叫著她的名字。
“離她遠點！”麻將不客氣地對距離關歆月只有兩步之遙的焚蓮者說道。他走的更近了一些，將關歆月與焚蓮者隔開。“你看到羅奇了嗎？”
“沒看到。”關歆月沒有說真話。
麻將似乎放松了一些，雖然臉上露出了苦色。“情況很糟糕，歆月，我告訴你有個心理準備…”他突然頓住了，“你衣服上的血跡是怎么回事？”
“有個焚蓮者突然噴血。”關歆月不走心地說著。
“羅奇！”麻將忍無可忍地叫道，不要說關歆月說謊說的不走心，現在不管她說什么麻將都會想到必然是跟羅奇有關，說他杯弓蛇影風聲鶴唳都行。“羅奇你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