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完全展開了花瓣,當著他們的面噴射出一團煙霧。
杜正一的心頭一沉,“如果這些花都噴射出煙霧…”他轉過頭看向轉眼就要開放的成百上千朵花,“…這里的能見度很快就會嚴重下降。”
藤蔓蜿蜒出無數分枝,每一條分枝的頂端都開出了一朵澹紫的花,花瓣的邊緣像鋸齒一般褶皺著,數百層輕盈的花瓣圍繞著花芯層疊著。最開始的時候花芯是看不見的,層疊的花瓣合在一起讓整朵花看起來像只小包子,但是在幾秒之內花瓣就會完全張開,仿佛玫瑰開到了完全形態。就在一朵花開到極盛的時候,深灰色的花芯露了出來,“啪”地一聲輕響,花粉噴射出去,化做一團灰色的煙霧。
如果羅奇在這里,一定會對著花喊“蘑孤”。
杜正一肯定自己對“羅奇”這門課已經接近了如指掌了,但現在他很慶幸羅奇不在這里。他可以肯定小丑魚也意識到了問題,但是這一切實在發生的太快了,根本來不及阻止將要發生的。無數朵花就在他們面前開放,噴射出一股濃煙,然后凋謝,急匆匆地完成了它的生命周期。也許這種植物就是以這種方式傳播后代的,就像一些蘑孤或是什么杜正一不熟悉的人類會感興趣的噴射孢子的植物。但對杜正一而言,這事根本沒趣,只是成千上萬個制造煙霧的點位,讓整個空間大霧彌漫,幾乎在一分鐘之內,哪怕以他們的視力,也看不清面前一米外的情況。
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這東西沒有毒。
應該是沒有毒的,杜正一隱約有了一些確信,始祖法師不太喜歡無法控制的武器,他們不會想要不分青紅皂白就毒死自己的后代。
大霧彌漫,花影無蹤,只有藤蔓窸窸窣窣的聲音。
窸窸窣窣。
杜正一心念一動,這里沒有風,那應該是植物生長的聲音,但方才開花的時候其實植物已經停止了生長。他一動不動地站著,本能地沒有制造出任何聲音。
突然前方不遠處騰起了一簇橙黃色的光,這道光穿透了幾層霧氣,照亮了小丑魚略微傾斜的身影,他倒是從不遮掩身體的殘疾。法師很少有身體殘疾,或者倒過來說,很少有身體殘疾的法師還能被見容于他們的世界。小丑魚可以遮掩自己的殘疾,他畢竟是個意念大法師,那樣所有人都會舒服一些,但他從沒這么做。就在這時,杜正一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更加明顯了,仿佛小丑魚吹起了一陣風。
一道卷曲的藤蔓伸向了小丑魚,逆光之下,呼吸之間,無數卷曲的藤蔓像蛇一般地伸向小丑魚。小丑魚的身子一頓,杜正一察覺到火焰魔法的釋放,貼近小丑魚的“藤蔓”猙獰地抽搐著掉落下去,小丑魚周身籠罩著一層謹慎燃燒著的火焰盔甲。霧氣中混雜了脂肪和蛋白質灼燒的味道,杜正一不舒服地皺起眉,余光瞥見一團鐵灰色蠕動的影子。
他克制住了想要后退躲避的本能,身后也不是安全之處。
“是蛇。”小丑魚說道,話音剛落,一團蠕動的鐵灰色就在他的頭頂炸裂。無數條蛇從他的頭頂游下,這是地獄一般惡心和恐怖的景象,火焰和毒蛇纏繞著小丑魚的周身。
蛇的動作飛快,小丑魚構建的火焰之盾能燒死生物,但是卻沒辦法完全阻擋這些本能地發起著惡毒沖鋒的蛇,這些低等動物就算被燒剩了半截,也在執拗地沖鋒,渴望著把尖厲的牙齒切進人的皮肉。
有一個瞬間杜正一確確實實想到了地獄,如果小丑魚就這么被萬蛇吞噬,死在自己放的火里,就像是一場活該如此的報應。沒有小丑魚的世界,是一個更輕松的世界。
心念轉動,但出手的時候卻沒有阻礙,杜正一釋放了一道角度精算過的螺旋氣流,一個小型旋風瞬間成型。旋轉的狂風吹過小丑魚,他的頭發被大風刮得站了起來,周身的火焰和蛇被風卷在了一起,噴射出去。
小丑魚緩過一口氣來,依葫蘆畫瓢,不再放火,也送出一場大風。這場大風沒有杜正一的風那么精巧,純粹就是狂風,卷起無數條灰黑色的蛇摔向走廊的深處,花藤上的枝葉互相拍打,聽起來有些像海上的浪潮。
只是,哪怕是這么一場大風,也沒能讓花藤折斷幾根。花藤牢牢地吸附在墻上,任憑雨打風吹,硬是沒有多少折損。大霧之中他們看不清楚,但是耳朵能讓你過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再一次逼近,千萬條蛇行的聲音讓他們本能地頭皮發麻。
小丑魚一步走到杜正一身邊,攔住了杜正一即將釋放的魔法,“沒必要使用魔法,這些低等生物太難纏了。如果我放大火燒他們,可行嗎?”
杜正一遲疑了一下,還是回答了小丑魚,“不可行,封印之地現在完全復蘇,會自動感知到起火,也會自動滅火。”
“既然這樣,封印之地自己感覺不到生物失控了嗎?他們最開始肯定不會讓植物長進走廊,也不會…..現在一定出現了生物外溢。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養蛇,這種東西沒有思想,沒有自我認知,只有基本的生存本能。”小丑魚說道。
杜正一沒有回答,小丑魚看了他一樣,猜測道,“也許他們的武器不僅僅是通靈獸?”
杜正一終于說道,“也許蛇只是飼料。”
小丑魚身子一頓,看向了濃重的大霧,“也就是說,濃霧里還有別的東西?”
大霧里靜悄悄的,不知什么時候窸窸窣窣的聲音停止了,無數條游蛇順著植物藤蔓搭建的立體高速公路環游在他們身邊。小丑魚警惕地看著四周,低聲說道,“杜正一,我建議你不要使用自己的魔法。如果你累死在這里,不僅白姓杜了,還要連累我被羅奇追殺一輩子。”
濃霧之中,一個黑色的蛇頭自藤蔓中揚起,漆黑的蛇眼盯著杜正一,吐出了一條鮮紅的蛇信。
“啊,草。”小丑魚無奈地叫道,又開了一道大風,“你是要我一直當排風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