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結束。
羅奇不能說自己沒見識過這個,高地法師的基地就是在始祖法師的遺跡上改建的,更何況羅奇自己還掉進了始祖法師的墳里。但那些被傳送進門的經歷都不能跟眼前這一次相比,他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的感覺,他們出現在一條筆直平坦的路上,微弱的光線能為法師的眼睛照亮前路,有一些柔和低頻的聲音輕柔地在他們聽覺的邊際回響,他一時有些恍惚。
不過,教主替他描述了這種感覺,“比晚風更清涼,比月光更皎潔,我從未體會過這種神圣的感覺。”他虔誠地仰望著遠處模糊的一道拱門,微弱的光線從那里流轉,他的嘴唇微微顫抖,“真正魔法時代的產物,巨人的殿堂,這是我們的故鄉,還有比這里更神圣的地方嗎?”
“但凡突然穿越到比原先的環境低五攝氏度的任何地方,人都會有這種神圣的感覺。”一個又涼又懶的聲音打斷了教主引領的贊美詩。
羅奇驚訝地轉頭看向突然發言的杜正一,后者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也正在評估著周圍的環境。他忍不住咧嘴笑,杜正一是所有人里距離始祖法師血統最近的人,沒人比他在這里更有資格發言,他都這么說了,趙教主圣潔的領悟被崩了回去,情緒急轉直下,勉強還算明智地沒有立即開口。
小丑魚轉過身來,卻莫名其妙對上了羅奇,生硬地問道,“你覺得很好笑嗎?”攫欝攫 羅奇略吃了一驚,不過不吃他這一套,笑了笑說道,“魚叔,行了吧。你們老大在的時候,你的身份都是激進的老二嗎?”
“你們當這里是什么地方?一個敢說,一個敢笑。”小丑魚冷冰冰地說,“你維系唯一的友情的方式就是靠捧臭腳嗎?”
羅奇被懟的一陣真切的不舒服,“要不你把混沌面具摘下來,看不見你的神情,我實在拿不準該怎么捧你。”
杜正一蹙了蹙眉,只不過實在欠過小丑魚一個人情,在小丑魚面前他總是保持緘默。
這邊氣勢弱了下去了,趙教主總算找回一點面子,順勢下了臺階,趕緊擺擺手要他們不要互相擠兌了。他這一趟明顯目標明確,不想多生事端。
恰在此時空間傳來一陣輕微的魔法震蕩,他們中間又閃現了更多的人,幾個人連忙向四周散開,將傳送點的位置讓給后面跟來的人。羅奇粗略地看了一眼,他們這一隊所有人都跟了進來,甚至包括了周睿思和關歆月。關歆月緊緊掛在劉子予的身上,一出現就重重地打了個哆嗦,喘息陡然粗重了起來,更緊地抓著劉子予的胳膊。
劉子予感覺到了這里環境中微妙的基調,驚訝地抬起頭感受著,被關歆月搖晃了兩下胳膊才問道,“怎么啦?”
“這里為什么這么安靜,我要吐了。”她不舒服地環顧著四周,羅奇看見了她的瞳孔,在魔法的世界里暗淡的像兩塊石頭。他明白了過來,她看不見這里的光,在這里她幾乎是個瞎子。
“什么?”劉子予迷惑地問,有些舍不得從凝神感受周圍的狀態中被拽出來。巘戅追書看戅 “你們多說話好嗎?多動一動好嗎?”關歆月不安地說道,“除了你們的聲音,這里…這里靜的就像…就像宇宙…”
羅奇明白了過來,這里隔絕了所有人類聽覺范圍內的聲音,對人類來說這里接近人造的真空效果,絕對的寂靜會讓人體很難受。更讓他不舒服的是,趙教主看了過來,他的眼睛一亮。
“啊,對,你們還帶了一個人類。”
關歆月敏感地望向他,讓羅奇難受的是,她可能根本就看不清他,他就像她世界中的一個魔鬼。不過,他本來就是她的生活中的那個看不見的魔鬼。
趙教主向她惋惜地笑了,憐憫地說道,“真可惜,人類看不見,也聽不見。這里有撫慰人心的聲音,也有皎潔的月光,可惜人類的耳朵和眼睛都無法捕捉到。種族和種族之間總是有些先天的差異,我真希望你也能看到我的族人們能聽到和能看到的世界。”
羅奇想起這場景特別眼熟,就像人類在對寵物說“聰明的小貓咪,你要是能說話就好了。”
關歆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扭開頭不去看他。羅奇也靜靜地收回了目光,突然一陣若有似無的風又一次穿過這條巨型走廊,他抬起頭正巧看到杜正一的目光被某個連他也看不見的東西吸引了。沉睡的墓穴就在這一刻被啟動,仿佛看不見的生氣順著杜正一的感應生發而出,吹拂遍整條墓道,悅耳的風鳴響起。關歆月就在這時尖叫了一聲,就像先天聾兒第一次接上耳蝸,第一次聽到聲音,百分百會被嚇的尖叫。厺厽 追书看 zhuishukan.com 厺厽
這里的聲音突然豐富起來,像是建筑物也能從沉睡中突然醒來,聲音擴展到了人類的耳朵也能聽見的范圍。關歆月不能聽見所有的聲音,但這里對她來說不再是死寂之地。
巨型走廊兩旁的墻壁上光華璀璨,無數光線變化著曼妙的曲線在墻壁上流過,在他們的兩旁向前奔涌而去,匯集在前路的拱門之下,像是指引著他們前進的方向。光明也點亮了關歆月的眼睛,她驚訝地看著四周,但不及趙教主受到的沖擊那么巨大。他的雙手合十抵在鼻尖,一雙眼純潔如孩童,仰望著四周飛舞的光線,他的眼睛濕潤了。
羅奇不想嘲諷他,那些光線流動猶如液體的漩渦,它們以形體敘述著樂聲。人類為星云做的染色也沒有這樣瑰麗,它們超越了人類能夠分辨的顏色,它們以精妙的形體變幻在另一個維度里,解構著此刻復雜的音樂。這些聲音,或者就承認它是音樂吧,在關歆月的耳朵里聽起來會有大段的空白,就像功能有限的喇叭無法完全輸出人類復雜的交響樂。這些變幻的顏色在關歆月的眼中也是單調的顏色,無法形成完整的涌動的形體。
羅奇突然明白,這才是法師的藝術,如果法師也能創造藝術,它們就該是如此的。他第一次覺得人類創造的藝術的確是不適合自己的,他也是第一次被自己的世界深深打動,他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