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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黎明之前

第二十一章  其實羅奇不知道他們到底發生了什么交鋒,老男人說了幾句酷似入門級哲學的屁話,要么就是幾句切口,但從杜正一和麻江的反應來看,他們交流的層面要比羅奇能理解的更深。

  杜正一突然拉起他就走,羅奇掙扎著還想叫上麻江。回頭看見麻江已經站了起來,喝醉酒腿腳不穩搖搖晃晃,卻一反之前的嬉皮笑臉,面色有些發黑。他在他們剛才圍坐的案邊站了一會,有些陰郁地望著那個陌生的男人。羅奇現在回想起來今晚麻江已經有好幾次面露不虞了,大概以麻江的性格來說,能把他弄的不舒服或者不愉快,已經要算對方很厲害了。

  “有機會一起喝一杯。”黎緒溫和地說道,最后目光落在羅奇的身上,現在他對羅奇也有了興趣。“這位小朋友也是。”

  羅奇兀自好奇地琢磨著他,麻江卻仿佛接受到了什么他又一次沒領悟到的信號,他突然轉過頭來,伸手擒住羅奇的脖領子,把他扭過去往前推,“快走吧,別在這發呆。”

  羅奇踉踉蹌蹌往前走,看到杜正一已經站在二十米開外,不耐煩地回頭望著他們。羅奇覺得有必要給杜正一補補課,比如耐心比天賦更重要之陪孩子走向美好的未來,或者兒童行為和情商培養系列之我有耐心。他的脖頸又被麻江重重地推了一下,催促他快點往杜正一身邊走。他就像是被麻江提溜著押送到杜正一身邊,杜正一推開大門,他們就一起走了出去。他們在一片漆黑中沉默地下了樓,推開一樓的大門,羅奇再一次回到人類的街道上,看著車流有些恍如隔世。他有心想要問一問今晚這場啞謎,誰知剛一轉頭腦門就被杜正一糊了一巴掌。他鬧不懂杜正一怎么這會火氣比剛才還要大,敢情剛才還是人多給他留面子了,這會噼里啪啦地對他一陣痛罵,連他胸前有青蛙都是錯,那證明了他逆來順受的懦弱性格。

  羅奇被訓得頭暈眼花,還沒來得及還口,杜正一的炮火就轉向麻江了。

  “你有病嗎?大夫?”杜正一不留情面地說道。

  羅奇幸災樂禍地看著麻江白眨巴著眼睛,居然沒敢懟回去。

  “你帶他出來干什么?你失憶了嗎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杜正一繼續說著,帶著點不耐煩,“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看他睡不著覺,所以帶他出來調整一下受到意外傷害后的精神。”麻江嬉皮笑臉地說道。“這都是為了降低PTSD發生的幾率。“

  羅奇立刻揭發檢舉,“胡說!他帶我來是因為這地方的規矩是二人同入。”

  沒想到杜正一被氣的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都高了,“那你到底傻成什么樣,他逗你來你就真來?

  “是,老媽!我下次不這樣了!”羅奇理直氣壯地說,突然轉了轉眼睛,狐疑地問道,“那你是怎么進來的?你好像沒帶朋友?”

  “我不需要。”杜正一用又平又直的語調說道。

  “為…什么?”羅奇好奇地問道,“你能修改他們的門禁水晶。”

  “你覺得一個酒吧能用什么復雜的設置嗎?”杜正一不耐煩地嘆息了一聲,“那兩個石頭獅子只是溫度計,只要兩個獅子都測試到了三十七攝氏度左右的溫度,門就會打開。”

  麻江在他耳朵邊上后知后覺地發出愚蠢的驚嘆,“哦是這么回事啊,哈哈哈,原來二人以上才能進門的規矩居然是這么設置出來的。”

  羅奇也沒想到噱頭是這么簡單地做到的,他有點佩服地望向杜正一,結果發覺他依然是那張死臉。

  麻江嘻嘻笑著,也望向杜正一,“你以為我把他騙去委員會調查處了嗎?”

  羅奇驚訝地望著杜正一,又望了望麻江。

  “你是不是還有什么沒告訴我的?”麻江說,他做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對大夫要誠實。”

  “不是什么大事。”杜正一說,“但最好一切都不要節外生枝,我實在精力有限。”

  “這么說話可真不留情面。”麻江露出一副受到傷害的樣子。

  羅奇不好說什么,心里也有點不以為然,結果杜正一偏偏這時候回頭看了他一眼。羅奇覺得自己被看透了心思,就算杜正一不使用心靈感應的能量,要看明白他腦子里的齒輪轉向好像也毫不費力。

  接著,杜正一抬起了手。

  羅奇“嗷”了一聲,猛地捂著被彈疼的腦門。杜正一沒好氣兒地拉起他的胳膊,把他往商店街兩棟建筑之間的狹窄縫隙里走,簡直像是邀請他一起去撒尿。他象征性地掙扎了兩下,回過頭去看到麻江正笑嘻嘻地望著他,還朝他揮了揮胳膊,“有空常聯系,無聊了就來找我玩!幫我照顧好杜正一,他要是腦袋…”

  他沒聽到下文,就已經被拽進了陰影里,又是一陣被揪住了胃的嘔吐感,腦子里像有一團漿糊在攪拌。媽的,他真是太抵觸這種感覺了。

  接著,現代街市的喧囂和麻江一起消失了,他又站在了北方積雪的寂靜院落中。

  一陣透骨的春風從他的領口和袖口鉆進來,他被激得一凜,鄉村的寂靜和寒冷讓他有些想要嘔吐。剛才他們還在自己世界的酒館里,在凌晨依然吵鬧的俗世街頭,轉瞬之間他們已經回到了彌漫著死亡氣息的老屋門口。

  羅奇退后了一步,“你要是再敢打我,我就去告訴你老師!”

  杜正一的神色不再那么緊繃了,他看了羅奇一眼,轉身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拉開了老屋的門,先走了進去。羅奇打了個呵欠,慢騰騰地挪了進去,屋里的燈已經被打開,照亮了舊時代的燕居之所。羅奇跟在杜正一的身后,拐進了這幾天他們住的屋子,那是外科大夫整潔的現代房間。屋里只有一張簡潔的木床,兩個老老實實的床頭柜,用來堆雜物的衣柜和一張書桌,桌上放著一些看起來不再使用的舊書,卻碼的整整齊齊。

  這里可算不上什么舒服的地方,但杜正一把電暖氣打開以后就不一樣了,羅奇立刻縮到電暖器旁邊的椅子上。

  杜正一在床上躺了下來,桌上的臺燈神秘地打開了,房間里的主燈跟著就熄滅了。羅奇羨慕地望向杜正一,杜正一對能力的操縱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我們現在可以稍微談談了。”杜正一在床頭的黑暗處望向他。

  羅奇沒有出聲。

  “可惜你的疑問我一個都無法回答。”杜正一又說道,他的嗓子有些啞,透著疲憊。但這疲憊來得太過突然。羅奇站了起來。

  杜正一就像一臺機器,當電量逼近百分之三十的時候,他就像是只能被迫啟動低電量的備用系統。

  “你還好嗎?”羅奇顧不得那些所謂的疑問了,比起虛無縹緲的推測和懷疑,杜正一的麻煩是實實在在的,“剛才真沒必要瞬移回來,可以搭最近的潘德拉貢軌道系統。”

  “那太耽誤時間了,太麻煩,而且還會被記錄在案。”杜正一說,“能麻煩你去倒點水來喝嗎?”

  羅奇立刻執行了他的請求,一邊擔著心,杜正一都到了要支使他一個傷員的程度了。他穿過走廊走到盡頭的廚房,在門口打開了廚房的燈,熟門熟路地去櫥柜的一個抽屜里找杯子。一抹散碎的水光在抽屜深處反射著光,他拿著杯子的手頓了一下,被他摔碎的水晶就被關歆月收在了這里。

  那天在關家井下的情景閃過他的腦海,不屬于他的悲慟感受還留在他的記憶中,怪異地像是一不小心復制了人家的私房錄像。他小心地拿出杯子,留意著不要碰到水晶的碎渣,倒了水就立刻退了回去。

  杜正一平靜地靠在床頭,接過水來喝了。他清了清嗓子,看到羅奇小心翼翼坐回椅子的模樣就笑了起來。“你是不是擔心我真的掛了,你回去以后再長八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羅奇嗤笑一聲。

  “好吧,我們來把事情理清楚。”杜正一說,“首先,你要明白我從沒有覺得你真的嘴碎到該死的程度,所以雖然你是那么跟麻將解釋的,但通靈獸攻擊你的原因肯定不是這個。”

  “你不是連這種廢話都要直接交代給我吧?”羅奇驚訝地說,“事到如今,咱們兩個之間至少這點默契還是該有的。”

  杜正一笑了出來,“天亮以后我會回收那只獅子,裴老師應該能對它進行檢測,到底出了什么事到時候就清楚了。”

  羅奇說道,“那塊麻將說我有問題的時候,有理有據,連我自己都有點信了。”

  “那你愿意說說三年以前的那件事嗎?”杜正一說道。

  羅奇遲疑了一下。“我必須要像接受委員會調查那樣說嗎?”

  “不。”杜正一搖搖頭,他躺在臺燈光亮覆蓋不到的床頭,眼睛里幽深難測。“我其實…并不想知道得那么多。”

  “那我就沒必要說。”羅奇的心頭有一陣失望,他把那絲失望和惶恐塞回肚子里。其實不用麻江說,他也懷疑自己可能已經掉進麻煩里了。

  杜正一似乎想說什么,但最后只是禮貌地點點頭,接著就閉上眼睛,好像打算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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