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長公主生辰這日,杜嬋音和杜素瑾早早收拾妥當,乘坐上了馬車。
就這樣到了公主府門外,發現早已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杜嬋音和杜素瑾跟隨領路的嬤嬤,一路到了宴客的大廳。
進門第一眼,就看到氣質高雅的長公主,正端坐于大廳正中。
只見她云髻高高盤起,額間貼牡丹花鈿,一襲淡紫色長裙及地,寬大的衣擺上繡著金絲,盡顯雍容華貴。
大廳兩側已經坐滿了各家的夫人、小姐們,杜嬋音和杜素瑾行禮后依序坐下。
不久后,杜素瑾果然如前世那般,向長公主獻上了她繡的經書。
長公主很是喜歡,各家夫人也紛紛夸杜素瑾繡功了得、蕙質蘭心。
杜素瑾回到座位后,掩下臉上得意,擺出一副為杜嬋音著想的樣子:“姐姐快把賀禮獻給長公主吧!遲了怕長公主是要怪罪的。”
杜嬋音看了眼一臉催促的杜素瑾,暗自冷笑。
杜素瑾表面擔憂她會受長公主責怪,其實不過是怕她見了她的賀禮,退縮不敢再送罷了。
杜嬋音命身后的芊書,取來早就備好的食盒,捧著上前向長公主道:“嬋音親手做了糕點,獻給公主品嘗。”
站在長公主身后的何嬤嬤,上前接過食盒,打開后取出里面的糕點,放在了長公主身旁的方桌上。
竟然是桂花糕。
長公主眼里閃過一絲驚訝,與何嬤嬤對視了一眼。
何嬤嬤親自去取來了銀叉,長公主接過后,輕輕地用銀叉插起了一塊桂花糕,放在口中咬了一角。
熟悉的味道在舌蕾彌散,長公主的眼淚差點兒掉下來。
跟華兒做的味道一樣。
送過生辰禮后,各家小姐結伴到公主府后園賞玩。
來到園內,只見佳木籠蔥、奇花灼耀,亭臺樓閣玲瓏精致,整個院落富麗堂皇、美不勝收。
杜素瑾故作天真地向杜嬋音問道:“姐姐,為何你送的,不是你前日抄寫的經書?”
杜嬋音看著她慢慢笑了:“因為抄寫的經書不小心滴上了墨汁,故才改成了糕點。”
看著杜嬋音行在前的背影,杜素瑾臉色陰沉了下來。
為了此次能將杜嬋音踩在腳下,她每日里早起晚睡,費盡心血繡了這副佛經。
卻不想杜嬋音竟然最后換成了糕點,她只覺得一口老血梗在心頭,又是憋悶,又是暗恨不已。
走到一處雕花木亭附近,只見六七個少女聚集其內。
其中一個粉衣少女,沖杜嬋音和杜素瑾招手,示意她們過去一起賞玩。
這少女是父親的至交好友,李侍讀之女李文荷。
杜嬋音與杜素瑾進到亭中,立刻有丫鬟上來,手腳伶俐的為二人斟茶、上糕點。
做完這一切后,又目不斜視地垂手侍立到亭外,可以看出公主府規矩森嚴。
亭中有杜素瑾的手帕交黃院使之女黃怡蓮,見到黃怡蓮,杜素瑾眼眸頓時亮了起來。
杜嬋音獨自打量石桌上,幾家小姐做好的小詩,只見柳骨顏筋、各有千秋。
她正看得入神,聽到有人在喚呼她,轉頭一看,發現是黃怡蓮。
黃怡蓮甩玩著手里的錦帕,向杜嬋音問道:“聽說杜大小姐,小小年紀已經開始管家了,不知可是否?”
一旁的杜素瑾暗自得意。
黃怡蓮最愛打抱不平,卻偏偏蠢得很。
她將杜嬋音奪了她姨娘管家之權的事,添油加醋地對黃怡蓮說了,黃怡蓮果然便要為她出頭。
杜嬋音抬眸,“正是,有何見教?”
她不愛招惹麻煩,卻也不懼怕麻煩上門。
“嗤…這就好笑了。”
黃怡蓮用帕掩嘴,佯裝被逗笑,“今日長公主生辰,乃是大喜之事。
各家姐妹都是打扮的喜慶華美,唯有你穿著寡淡,這不是給長公主添堵么?
雖然長公主大量不與你計較,但你連自己的衣衫都打理不好,談何管家?怕只是為沽名釣譽罷了。”
杜嬋音環視四周。
只見各家姑娘的確是粉紅、鵝黃,衣艷妝美。
她因前世已是老嫗心態,重生后,便也是衣衫清素、不施粉黛。
李文荷一看勢頭好像不太好,忙上前來,一手拉杜嬋音,一手拉黃怡蓮,打起了圓場,“好了好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別聊那些有的沒的,我們還是接著吟詩作賦的好。”
李文荷心里暗怪黃怡蓮無事找事,杜嬋音是她喚進亭中來的,她不得不維護一二。
杜嬋音勾唇回道:“也好,我這正好有一句:百煉千錘一根針,一顛一倒布上行。眼睛長在屁股上,只認衣冠不認人。”
這是文映江的詠針,杜嬋音覺得,此時搬來送給黃怡蓮再合適不過。
“撲哧…”
“哈哈…”
亭內眾女子正聽得驚愕不已,亭外樹林里卻傳出一陣笑聲。
緊接著一身雪白袍服,俊美清冷的葉北承,和一個身著墨綠緞子衣袍,手持折扇,風姿卓越的男子,領頭兒從樹林里走了出來。
二人身后,還跟著另幾個姿態閑雅的公子。
走在最后,頭戴綸巾、笑容儒雅的,正是楚瀟洛。
“哈哈…此句雖然不雅卻甚是精妙”,先前手持折扇的男子,以扇拍手大笑點評。
此人是韓相之子韓云忠。
韓云忠和葉北承,是京都城并排的兩個風云人物。
葉北承雖然容貌絕色,年紀輕輕已在皇上身邊做事,父親又是鎮國公。
但因他奸佞無狀、肆意妄為的名聲響徹朝廷,市井中也有不少,關于他冷血無情的流言蜚語,京都城的貴女都對他望而卻步。
倒是公子如玉的韓云忠,更受京都貴女們的青睞。
黃怡蓮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杜嬋音雖然沒有明著罵她,可那詩句分明就是影射于她,她眼神陰郁,趁杜嬋音不備,抓起手邊的茶盞,就向杜嬋音扔了過去。
楚瀟洛正好看到,他本想上前幫杜嬋音阻擋,葉北承卻比他更快地縱身躍起,擋在了杜嬋音身前。
同時葉北承翻轉手掌,將襲來的茶盞,拍到了亭角的柱子上。
茶盞應聲而裂,尚在冒著熱氣的茶水,順著柱子傾瀉而下。
這么熱的茶,潑到臉上非毀容不可。
韓云忠拍扇感嘆:“真是最毒婦人心啊!”
“姐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杜素瑾突然站起身,臉上一副幫理不幫親的公正模樣,“怡蓮不似我,受了委屈埋在心里,她性子急,有氣就要發出來的。”
杜嬋音看著杜素瑾冷笑,真是一手顛倒黑白的好本事。
不但指責是她激起黃怡蓮發火,還暗指她杜素瑾自己,在家總受她杜嬋音欺負。
怪不得,她前世明明安安分分待在內宅,外界卻總是有對她名聲不好的傳聞,以至于,她連低嫁到楚府,都受盡各種刁難。
看來這一切,都跟她的庶妹杜素瑾脫不開關系。
亭子里的事情才發生片刻,何嬤嬤已帶著六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趕來。
何嬤嬤直接帶人,走到黃怡蓮和杜素瑾面前:“黃小姐、杜二小姐,長公主已命老奴安排好馬車,送兩位小姐出府。”
黃怡蓮聞言臉色慘白,連連后退。
被長公主趕出府,她在京都城就名聲盡毀了,以后別想再嫁入任何世家名門。
杜素瑾同樣驚慌失措,拉住何嬤嬤的衣袖,做最后的掙扎,“何嬤嬤,我要見長公主解釋,錯不在我們…”
“長公主不會見你們的。”
何嬤嬤抽出衣袖,“你們還是安靜出府的好,不然大家顏面都不好看。”
杜素瑾無奈,憤恨的看了杜嬋音一眼,只得與黃怡蓮一起隨何嬤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