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的臉上敷著淡淡的粉,胭脂未涂,只是畫了一些眉毛,如此清淡雅致,忘之不俗,金秀原本就頗為好看,杏仁眼,長眉入鬢,鵝蛋臉,雪膚粉腮,就算是桂大奶奶十分挑剔,打量了金秀上下一圈想要挑出金秀衣著容貌的瑕疵來,也不得不點頭承認,“你這丫頭,長得倒算是周正,只是可惜了,”桂大奶奶搖搖頭,“咱們只是尋常人家,算不得什么豪門世家,日后沒有什么出息。”
二妞早就在邊上看著驚艷不已,拍手叫好了,金秀摸了摸二妞的頭,對著桂大奶奶說道,“雖然是尋常人家,可也不見得日后沒什么出息,”她自信的笑道,“兄弟登山,各自努力。凡是還要看自己個的機緣和造化罷?這天下也從沒有說一直的豪門,也不會有一直的寒門。”
金秀帶著自信的笑容大方的笑著,桂大奶奶看到了金秀這樣的表情,臉上的譏諷之色漸漸的消隱下去,似乎露出了一時半會的震驚之色,但隨即又露出了原來的譏諷之色,“好了,癩蛤蟆吹牛,不知道多大的口氣!少在我這里頭嚼舌頭了,趕緊著出門去,若是有什么好東西帶回來的,若是敢忘了你姑爸,”桂大奶奶又露出了本來的本色,“到時候看看我怎么教訓你。”
金秀朝著桂大奶奶福了福,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是,我都聽姑爸的。”
這邊富祥叫好了馬車回來,金秀也剛好從桂大奶奶屋里頭出來,饒是富祥如此遲鈍的人,揉揉眼睛,看清楚,也不免一呆:“大妞,你今個可真是好看!”
金秀微微一笑,“是姑爸給我拾掇的,多虧了她,”金秀的簪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閃爍著淡白色的光芒,“若是不打扮好些,只怕是被納蘭家門房那些人給看輕了。”
富祥點點頭,于是進屋換了衣裳,又和玉芬叮囑了幾句,扶著金秀上了馬車,他頗有些不好意思,“也難為你了,阿瑪不中用,哎,還要你來去納蘭家打交道。”
這是其中的一件事兒,但不是最要緊的事兒,金秀捏了你袖子里頭的字片,這才是最要緊要辦的東西。
馬車搖搖晃晃就到了什剎海邊上的納蘭家,此處大街和別處不同,分外的干凈寬敞,好像日日有人打掃大街一般,地上一點灰塵也不見,金秀掀開了半個窗簾,小心的看著外頭,只見到納蘭府是五間朱紅色銅釘大門,門上沒有標識,只有門口懸掛著的兩個大燈籠寫著“納蘭”兩個大字。
兩邊有個兩個巨大的石獅子,耀武揚威的,中門關閉,尋常時候自然是不會開,只有東側一角門進出。
納蘭府雖然門面顯赫,可這門前竟然無人進出,一副冷落清秋節的模樣,門口只是站著兩個門房模樣的人,百無聊賴的站著。
金秀仔細的看了看那石獅子,似乎也帶著一股子色厲內荏的意味,并不是那么真正威武。
但是無論如何,比元家那是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個社會階層了,富祥上前去喊話應門,那兩個門房見慣了衣著華貴的人物,瞧見富祥如此樸素,心下就知不知道是何處來打秋風的人,懶洋洋的說道,“有什么事兒啊。”
“您吉祥,”富祥陪著笑臉,“卻不知道寧老爺在不在家里?我家的姑娘,”他轉過身子朝著馬車一指,“今個過來拜訪寧老爺。”
那個門房覺得有些滑稽,“這位爺,您這話不通啊,若是女眷,自然是去見太太,怎么來見咱們老爺?”他心想這個打秋風的套路也算是新鮮了,自己個還是第一次見到。
富祥被問的也有些猝不及防,“這個…”他想了想前次納蘭永寧在自己家里頭說過的話兒,決定如實稟告,“不瞞著您,是寧老爺吩咐的,說我們家姑娘,可以來見他。”
什么我們家姑娘?門房這會子有些狐疑起來了,這姑娘,該不會是陜西巷子里頭的姑娘吧?難不成是過來訛人的嘛?門房一邊惡意的猜測著,又擺出不耐煩的表情來:“這可不是你們混的地方,趕緊著離開,不然的話我就要叫五城兵馬司的人過來了!”
富祥說了幾句,他只是不愿通傳,于是富祥灰溜溜的回來和金秀說這個事兒,金秀點點頭,想到了納蘭家難進,卻不知道是如此的難進,她預備著下馬車,“我自己個去說罷。”
富祥忙擺手,“這在外門呢,你若是下去了,豈不是被人看了笑話?不能去?”
富祥的考慮是有道理的,護軍人家不在乎大姑娘小媳婦拋頭露面的,但這是納蘭家的大門,素來是很少有這么登門拜訪的姑娘家來這里頭進去要見當家老爺的,所以富祥不愿意金秀下車。
“那么,”金秀轉了轉眼珠子,“阿瑪你就如此如此說,再說要找長貴來問話,若是他還不愿意通傳,那么咱們日后再來,”她心里頭加了一句話,沒和富祥說:橫豎咱們不吃虧。
富祥聽了金秀的話,一驚,“這成嗎?若是得罪了他們,以后可不好再上門了!”
“聽我的不會有事,”金秀淡定自若的笑著,“阿瑪你放心去說就是。”
富祥還是很相信女兒的,于是到了這邊門口,又對著那門房幾個人冷冷說道,“我家的閨女說這些話給你們聽:貴府寧老爺上次降臨寒舍,一再邀請我來納蘭家做客,可今日沒想到你們幾個竟然不讓我進去,若是耽誤了寧老爺的事兒,我是無畏,只是怕你們擔不了干系。你們若是不信,就去問你們府上的長貴,就說元家的金姑娘今日來了,問他是不是要出來迎接!”
這一番話兒說的很是霸氣,甚是是有些霸道無理的樣子,但是偏生那些門房就被這樣的答話,卻是被震懾住了,幾個人面面相覷,說出來長貴這個人,又要長貴出來迎接,只怕是真的有點故事,有個人吃不準,于是對著富祥陪笑道,“這位爺,您且等一等,我這就去告訴長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