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四周的廢墟和尸體,來人朝著唯一還有活人氣息的地方走去,等走近了才發現這是一個小孩兒。
本來心血來潮想要見一見并未死去的息心尊主,沒想到卻發現了一個小孩子,看來是天定的師徒緣了。
沈熙嘆了口氣,伸手將小孩兒抱起,目光在倒塌的石劍上停了一瞬,化為一道劍光消失在天際。
直到沈熙的氣息徹底消失,容嫻才從陰影處走出。
她剛剛走到出口,鋪天蓋地的大火便燃燒了起來。
透過火光,容嫻隱隱看到外面一群黑衣人正目光灼灼的盯著劍冢。
很明顯,現在并不是出去的好時機。
她就站在火中,大火卻詭異的沒有燒到她分毫。
容嫻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天際,心底劃過一道惋惜,就差了那么一點就能得到全部的精血了,可惜了。
剛才那道封印能夠保護劍帝精血的能量十年不會溢散,所以郁修,既然你只剩下我了,就一定要替我保護好劍帝精血,十年后我定會去取,若是有失…
渾身是血的女孩兒眼底閃過一絲刺骨的寒芒,如同三九寒天,凜冽冰寒。
大火燒了兩天兩夜,整個石橋澗付之一炬。
黑衣人全部撤離以后,容嫻才從劍冢走了出來。
她定定地看著遍地焦尸,也不知在想什么,等她回過神時,已經蹲下身挖了許多坑,將被燒成焦炭的尸骨全部掩埋立碑。
填上最后一捧土,容嫻刻上了郁清的名字。
“族長,郁修活下來了,您開心嗎?”容嫻對著石碑輕聲說道:“您只有這么一個兒子,還那么疼愛他,我雖不是真心,但到底護著他活下去了,等他重新踏入這里后…”
剩下的話容嫻沒有說,她嘴角動了動,掩去了心底的情緒。
看著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墓碑上,回想著這段時光這些人賦予的善意,容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說聲抱歉。
她從劍冢內撿起一塊塊小石頭,隨手拿出在藥房取的那把匕首,毫不講究的席地而坐,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將石橋澗所有人刻了下來。
她指尖動了動,最后將郁修和自己也刻了進去,郁氏一族所有人都在這里了,一個沒丟,一個都不會少。
容嫻眉目溫柔,用石頭雕刻了一個小小的村莊,將這些人按照曾經活著的姿態放了進去。
她摩擦著石雕小村,嘴角微翹,這樣看上去好像大家都沒有死,反而換了一種形式一直活著。
看著這小石村,容嫻鐵石寒冰一般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
“原來,我還是有心的…”容嫻捂著心口,大大的鳳眸滿是茫然,沉浸了自己的思緒里。
她剛剛重生還太弱小了,在保全自己和保全村子里的人中,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自己。
一直享受著郁氏一族帶給她的善意,最后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她的心情無疑是沉重的。
可理智告訴她,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弱小本就是原罪,早在他們選擇看守劍帝精血時,早在她奪舍重修最為弱小時,所有的結局都已被命運注定了。
他們沿著既定的命運去死,和她又有什么關系?又不是她動的手。
即使她沒有出現在這里,一直不放棄尋找郁氏一族的人遲早也會找到這里。他們只有死亡這一條路可走,最后一個人都活不下來——沒有一點兒改變,她也不需要愧疚,不是嗎?
不,并不是。
活了上千年,她一直在殺戮與孤寂中成長為一個強者,她知道這世間并不僅僅只有冷漠,還有善意,有愛,有情,從未有人給予她善意,她也不需要。
但在石橋澗這一個月,她親身經歷過了,她感受到了,那種溫暖的仿佛能灼燒人靈魂的暖意與輕松,那么真,那么讓人眷戀。
容嫻摸著石頭的手一頓,看著一個個栩栩如生的石人眼底浮現出一絲錯愕。
不過是一個月的相處罷了,她為何會將每一個人的音容笑貌刻的這么清晰呢,不過是一群弱者,為何會記得這般清楚。
容嫻沉默了許久,拖著小石頭村莊放進了劍冢里,有萬劍守護,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了。
走出劍冢,她來到了墓地前,靠著彩衣的墓碑上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這幾天她一直都沒有休息,不止精神處于緊繃狀態,連身上的傷勢都沒空理,還不眠不休的將石橋澗的人入土為安,將每一個人刻下來。
如今黑衣人不會再來了,所有的事情都了結了,就讓她休息一會兒,只一會兒。
容嫻睡過去后不久,一個身穿紫袍的青年男子緩步走進了這里。
看到這里冒著濃煙,他怔了怔,快步走了進來。
二十年前他來此處時,雖然有禁制阻擋,但隔著禁制他能清晰的看見這里自給自足、安居樂業的滿足。
這里的人很淳樸,活得也很幸福,每次看到他們,男人便覺得心生暖意,似乎所有的陰暗都能過去,未來一定會更好。
今天心血來潮的想來看看,卻沒想到這里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曾經淳樸熱鬧的地方只余一片死寂,再也沒有孩童嬉鬧,也沒有一家人帶著孩子玩鬧的溫馨景象。
這里遭遇了一場毀天滅地的變故!
男子眼里劃過一絲痛惜,輕步朝著前方走去。
猛地,他的腳步停了下來,眼里滿滿的都是震撼。
面前近百的墳頭和墓碑全都豎立在曾經小孩子們練武的地方,在墓碑最前方,一個小孩兒靠在那里似乎睡熟了。
男子下意識去看她的手,果不其然,那雙手上滿是混雜了血跡的泥土,他都不確定小孩兒的手是否完好,很明顯這里的墳頭墓碑全都是這孩子一人所為。
小孩兒睡的并不安慰,似乎感受到陌生的氣息,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容嫻清澈的鳳眸里倒映著面前的男子的身影,一方干凈如謫仙,一方臟兮兮的仿佛乞兒。
這突然出現在這里的男人身上并沒有半點惡意,氣息也很純凈,判斷這人不會對她造成威脅后,容嫻放下心來。
兩人對視良久后,容嫻重新靠在墓碑上睡了過去了,仿佛剛才的對視真的只是在判斷面前的人有沒有危險。
當容嫻閉上眼睛以后,身前這位怕將小孩兒嚇到以至于如臨大敵的男人懵了片刻,上前將小孩兒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懷里,朝著這片墳地頷首行禮,化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