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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祝你好眠

  塵霾盡散,冀離從未有過的輕松,心知她不在乎禮節,唯有以言辭聊表謝意:“顧姑娘肺腑之言,冀離受益良多。”

  織影卻搓了搓手臂:“這等無甚誠意的敷衍之詞,冀離君還是拿去應付旁人的好。”她最聽不得這些感激之類的話,太肉麻了。

  她的不同冀離早已領教無數次,也無可著惱的,眼眸相接的一剎那,兩人相視一笑。

  眼見花間露珠垂,晨曦將起,織影端凝神色:“帶我去紅露殿吧,我想向咸桑公主討一樣物什。”

  冀離眉間微攏,嘴唇翕動,似是要說些什么,她當先出聲,瞇起眼睛意帶調侃地說:“冀離君,一顆心很小,裝太多人可不好,何況你先時早已講明與咸桑之間相互無意。”

  一番話說得冀離是哭笑不得,也知自己太過緊張,總把事情往壞了想,遂化被動為主動:“走吧。”

  或許今夜是個不眠之夜,許多人都沒有睡意,咸桑也在其中。

  不過她并非如織影那般諸事纏身,也非冀離這樣心中懷事,將她擾得不能安眠的是經脈里一陣勝過一陣的火灼之痛。

  出現這樣的情況已經是第六次了,任她如何運功引導,那簇在她經脈里肆無忌憚游走的真火就是逼不出來,父君已經為她的事情和魔尊鬧得不甚愉快,決計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給本就緊張的形勢火上澆油,如此就唯有一個人獨自承受。

  或許那人存了心要她記住教訓,每次火灼之痛后,總會叫她將經脈修復了,才會開始下一次,其心可稱歹毒!

  今夜,她好容易才捱過這日最后一次陣雨兼暴雨似的突然又狂暴的痛苦,跳進浴池里將身上的黏膩清洗干凈,堪堪穿好衣裳準備修復經脈里的損傷,卻瞧見屏風外面影影綽綽的,好似站了一個人。

  咸桑謹慎地繞過屏風,那人剛好轉過身來,她不由一驚:“殿下?”正奇怪冀離怎會出現在自己的寢殿,冷不丁他身后閃出來一個白影,她立即冷了聲調,帶著質問的語氣,“你來做什么?”‘

  “某人差點兒將我害死,我不能來看一看她的笑話么?”能以如此態度對待咸桑的,也只有那個處處都叫她討不到便宜的織影了。

  一看到她,咸桑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滿身的經脈之傷全都拜她所賜,那刀鋒似的眼神,恨不能立馬就將她大卸八塊,最后咬牙切齒,也只擠出一句:“牙尖嘴利!”

  織影愉快地揚了揚眉梢,這趾高氣昂的公主長教訓了,知道現在不管是和自己斗嘴還是斗法,她都不占優勢,所以忍著。

  端正神色,織影道:“不逗你了,我是來取東西的。”

  咸桑哼了聲:“我這里可沒有你的東西。”

  “難道你喜歡一日三次不定時光臨經脈的燒灼之痛么?”織影微挑眉梢。

  咸桑打量她兩眼,用不屑的目光盯著她:“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織影很不客氣地賞了個白眼給她。

  未免她激怒織影,冀離上前道:“咸桑,顧姑娘沒有惡意。”

  可惜對方并不領情,反而道起他的不是:“夜色深重,殿下不該來咸桑的寢殿,更不該帶旁人來這里。”

  冀離目光沉了幾分,寢殿里忽然響起一陣不合時宜的笑聲,一如盛夏的涓涓細流般清澈悅耳,淘滌心扉。

  但在咸桑聽來,這笑聲卻是無比的忤耳難聽,就像它的主人一樣令她討厭。

  “這話說的還挺讓人浮想聯翩的。”織影笑語嫣然,狀似鄭重地環視了一番咸桑的寢殿,嘖嘖兩聲,旋即連連搖頭,“你這里的東西我都看不上,我要的只是游走于你經脈里的那團真火。”

  咸桑不由納罕,那人為了她,要自己生不如死,她卻與之背道而馳,這算什么?還是她想親自動手,方為痛快?

  不管其真實意圖是什么,咸桑絕不相信她只是單存地想要收回小金烏種下的這簇太陽真火,只能認為她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遂輕抬下頜:“你想趁著本公主尚未聲張,偷偷了結此事?”

  “他既然種下此火,便不怕你將此事聲張出來,我還用擔心什么?”織影理所應當地說。

  咸桑一臉困惑:“那你為何要取回——”話尚未說完,就感覺身體似被凍住一般僵硬無比。

  織影端詳著跟個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的嬌蠻公主,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領悟了什么人生真理似的恍然道:“果然還是直接動手比較痛快,一會兒不溫柔的地方就請公主多擔待了。”

  咸桑眼睜睜看著她像說的那樣粗手粗腳地掰過自己的手臂,野蠻地劃破手腕,任由鮮紅的血液從參差不齊地血口里汩汩流出,那陣勢完全不像僅只取火,倒像是要讓自己血竭而亡,而她身后的冀離更是冷眼旁觀,不加制止,咸桑嚇得花容失色,不由本能地驚呼出聲:“你——”

  驚恐的聲音就這樣斷了。

  不過她這一聲也驚動了外間侍奉的侍女:“公主,發生什么事了?”

  “無事,不小心打翻了茶杯,你退下吧。”

  “是。”

  腳步聲漸漸遠去。

  咸桑瞪著用幻聲術扮作自己的聲音遣走門外侍女的冀離,卻未得他回應,反倒是織影錯愕地望向他:“冀離君?”

  冀離只當她會說此舉不妥,未承想她豪氣地一掌拍在他肩頭,抬手比了個贊:“干得好!”

  目睹冀離以笑相應,咸桑簡直欲哭無淚,他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藥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幫這個女人來打擊自己?

  那種經脈燒灼之痛再次毫無預兆地傳來,可這回她無法用靈力抵抗,也不能咬牙硬撐,只剩下意識還受自己操控,但當強烈的痛苦占據她的身心,這清晰的意識就變得無比多余。

  織影一眼也沒有看她,用云氣將那團真火從經脈里引出來。

  不知為何,當她的云氣觸碰到這團真火的那一瞬,它變得異常乖順,沒有任何反抗地就隨之竄了出來,鉆進她手中的寒玉瓶里,任由她施法封住。

  收好寒玉瓶,織影掏了止血藥粉出來,漫不經心地抖在咸桑手腕傷口處,又在她十二萬分驚怒的目光下,一臉淡定地撕下她的衣袖粗粗包扎,末了笑瞇瞇地與她道:“公主殿下,你還是好生在這里思過吧,至于你那心上人…”說到這兒,織影語含疲倦地擺了擺手,“今兒晚了,改日我再去拜訪吧。”

  咸桑眼中驚怒轉而化作擔憂緊張,織影故作不解地朝她探了探腦袋:“你要說什么?”

  隨了個響指,解了她身上的禁聲咒,豈止她脫口就是對冀離的一聲質問:“殿下,你就任由這女人欺辱于我?!”

  僅只一問,聲音再次戛然而止。

  織影順了順她微亂的頭發,抿著唇細細端詳稍刻,認真道:“還是不說話比較順眼。”無視她的怒容,織影轉身揮手,“再會了,咸桑公主,一盞茶后,禁咒即可自行解除,祝你好眠。”

  兩人乘船到達歸墟彼岸,織影回頭道:“冀離君,就送到這兒吧。”

  冀離摸了一粒肖似瓜子的物件出來:“這顆望日蓮花種給你,若有一日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拿它來找我,碧落黃泉,莫有不應。”

  “魔界未來儲君的承諾重比萬鈞…”織影有些意外地注視他的雙眼,終是笑著收下,“卻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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