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尊者真正的實力如何,織影不知道,但他所居住的江心島,她算是見識了。
明花暗葉,翠柳蒼柏,清風徐徐,細水涓涓,幾乎步步是景,幀幀如畫,說是仙境也不為過。
行至一處隱秘之地,她聽得飛冉沉吟道:“這個藺公子有問題。”
織影隨意地點了點頭,既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說別的,仿佛這是一句不甚重要的話。
“你不去追查彌生鱗,找來藥房里做什么?”飛冉再次發問,話語中已帶了幾分焦灼,好似她才是要奪取彌生鱗的那個人。
織影納罕道:“給你配藥制藥啊!”
“…”飛冉噎了一噎,跟著往前走了兩步,低垂著眼簾,過了片刻,她沉寂半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這方法說得有理有據的,其中究竟幾分真實?”
唇角彎起,織影隨口說道:“你動心了?”
右側一陣默然。
織影足下不停,抬手輕輕拍了拍蕭蕭那纖弱的肩,認真道:“動心也不足為奇,畢竟這的確很誘人,五識之中,欠缺任何一種,都是不幸。”
她以身舉例,指尖向著自己:“比如我,我希望能品嘗天下美食,看遍六界美景,要是失去了味覺和視覺,那對我真是莫大的折磨了!”
飛冉心不在焉地點頭應和,又往前走了兩步,開口道:“顧姑娘,松風可能知道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套一套他的話,我看那小子倒是挺關心蕭蕭的呢!”織影半正經半打趣地說著。
飛冉停下步子側轉了身,微微抬起下頜看向織影,嬌俏的面容已冷了下來,神情嚴肅,不容置疑:“顧姑娘,你我之間只有交易。”
“嗯,我知道,我是說蕭蕭,又未曾說你。”點到即止,織影隨意地擺了擺手,亦端正了面容,“好啦,不說這個了。那小子負氣而去,正是最需要理解和開導的時候,也是最守不住秘密的時候,此去必有所獲。”
飛冉贊同地點了點頭:“好。”語罷,人已走了一段距離。
目送著飛冉于錦繡繁花間匿去蹤跡,織影緩緩回轉視線,帶著微微笑意看向小金烏。
“你怎么了?自我從蕭蕭識海里出來,都沒聽你說過話,可是有人欺負你了?說出來,我幫你揍他!”
“…”小金烏嘴角忍不住細微地抽了抽。
織影恍然,驚奇又納罕:“還真被欺負啦?”
小金烏磨了磨后槽牙:“閉嘴!”
“好吧。”說完這兩個字,織影抿著拇指與食指,在嘴唇上橫向一抹,往前走,卻是再也不出聲了。
小金烏抖了抖嘴皮,偏偏又是自己讓她閉嘴的,把話收回來,又折損面子,便揀了正事來說:“你們剛才說的什么交易?那丫頭身上似乎有些變化。”
果然一提正事,織影就收起了玩鬧之心,端正了面容,點頭承認:“她不是真正的蕭蕭…”
旋即將在識海里找到飛冉,并與她達成協議的經過一并言簡意賅地說給小金烏聽。
小金烏聽完,也不禁為飛冉一家唏噓兩句,但也僅此兩句,很快就轉了話題:“那你來藥房,是真要為那丫頭配藥?”
“自然。蕭蕭身上的傷是真傷,飛冉與她共用一個軀殼,損耗也是常人的兩倍,也難怪她現在的修為連松風都敵不過。”
“就你爛好心。”
意料之外,織影沒有與他辯駁,而是搖了搖頭,聲音如林中簫聲,輕逸而幽遠。
“不,我很壞的。適才只要將風還池的藏身之地告訴飛冉,她就可以馬上與自己的夫君和女兒一家團聚,我卻以此作為籌碼,和她做交易,利用她幫自己取得彌生鱗。”
小金烏不甚在意地說:“你很壞也沒關系,我和你一起壞就好了。”
織影正為自己自私的行為而處于羞愧當中,卻不想乍然聽到這么一句,郁悶道:“臭烏鴉,有你這樣安慰人的么!”她拍了下小金烏腦門兒,不覺竟有些燙人。
小金烏尚未察覺,煞有介事地說:“有啊,就在你面前,看得到,摸得到,不信你試試!”說著,微微躬身,臉就湊到織影面前,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織影不甚有力地懟他一句:“登徒子!”
“你叫我什么?”小金烏眸子里的金色瞇成了一條線。
織影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狀似無辜地說:“我沒有在叫你啊!”
對她的識趣,小金烏很滿意地縮回腦袋,織影手心兒里卻仍留有剛才小金烏額頭的溫度,仿佛觸碰著的是裝著熱水的水杯外壁。
心下正驚疑,小金烏說道:“那丫頭說的不錯,藺軒是有問題,你沒有發覺嗎?”
織影回神,手指絞動著穗子,她道:“飛冉提醒我的時候,我分了一絲云氣去探查,這個藺軒,身上沒有靈息,像是修習了很高明的斂息之術。”
手指劃了一個旋兒,漸變藍的穗子轉出一個美麗的弧度:“但我看過他的魂魄,你也是知道的,他擁有至純精魄,應該不是惡人。”
小金烏問:“你就這么相信他?”
織影道:“這叫什么話?我和他統共認識不過半月,哪里來的相信與不信?我是相信自己的含沙射影術,而且之前從未出過差錯。”
小金烏卻不以為然,道:“耳朵眼睛都會騙人,更何況一個術法,若有方法能夠破除你的含沙射影術,你依舊相信這項術法?”
“那我就相信自己的感覺。”織影兀自說道。
小金烏失笑,問道:“那你的感覺有沒有告訴你,彌生鱗的下落?”
織影瞇起眼來:“你故意找我的茬兒呢!”
小金烏足下陡然停下,微微抬起頭來,看著屋檐下的人偶說道:“素問堂到了。”
普普通通的房屋,十步之處便能聞見清幽的藥箱,推門而入,院子的左右兩邊種了兩排開黃色小花結紅色果子的矮樹,瞧著格外喜慶。
與他們一路行來所看到的那些屋舍一般,素問堂里也無人跡,但并沒有多少灰塵,一應擺設也是井然有序,似乎時常有人來打掃,而且距離上一次打掃,時間不長。
織影一個念頭在心里轉了轉——無塵尊者當真出了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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