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每個人都在叫我們結婚,就你不答應。”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的身影被路燈拉長了拖在地面上,韓峻熙勾了勾手腕,拽著夏至的手說。
夏至看著天邊,晚上八點多,天邊卻不知怎地有一團亮光,她心不在焉地說著:“誰讓你結婚你去找誰啊。”
“你說說你是對我哪方面不滿意?個性就這樣子了,你也知道。家境工作收入什么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這些年也存了些錢,大房子買不起,但還是可以安個小家的,就缺個女主人了。”
他扣緊她的五指,目光往前延伸開去,滿是憧憬。
“我沒有對你不滿意啊。沒有人談一個月戀愛就結婚的吧?你想找結婚對象的去相親市場會快點。”
夏至拿起手機,低著頭任由他拉著她走。微信上又收到了兩張新的圖片,她看了下,覺得還是不太滿意。
她到美院找在校生試畫繪本,想著這樣可以控制成本,對年輕人來說也是一個機會,然而一連找了三個人畫出來的都不是她想要的。
實在不行,就只能向郭樹灃申請多一點經費,去找專業的畫師了。
韓峻熙對她相親市場的說辭甚是不滿:“你當我是找不到老婆的人?咱結婚這事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好的吧?你看,我們先確定下來,然后見家長、買房子、定酒席、拍婚紗照…我覺得這事情辦完就得一年了。”
“嗯…”她下意識地應著,他們站在紅綠燈前,馬路對面靠墻根一盞路燈下,支了個畫架,畫架底下擺放著幾張頭像。
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坐在畫架后抽煙,小攤前的板凳上沒有人。這是萬象城的出口,但周六的夜里還是生意寥落。
夏至看著那幾張畫像,腦里忽然靈光一閃。綠燈亮起,韓峻熙正待拉著她穿過馬路,她定住了腳步,把自己的手從他手里抽了出來:“你先回去,我有事!”
她撒開腿往回跑,韓峻熙追上了她:“陳大嬌,你去哪里?”
“我有工作要忙。你回家等我。”
他拉住了她沒讓她走:“我他媽跟你談結婚,你在這里想工作?”
“呃…”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一方面,自己確實沒有認真聽他說話,她感到歉意,另一方面,她又為自己忽然找到的靈感而焦急,想馬上去實行,“要不,我等下回去再和你討論這個問題?”
“陳大嬌,今天星期六!”
“我知道…”
“工作不是應該留到星期一才辦嗎?”韓峻熙真有點火氣了。
“你要是碰上有人報新聞…不也不分周末和工作日,一樣去采訪么?”她試圖和他講一講理,但是這話好像聽著自己沒什么道理似的。
果然,他一下就反駁掉了:“我那是工作特殊性啊!你那算什么?現在快九點了,你要去哪里?”
夏至愣了愣,她剛剛根本沒想過這個時間問題,至于想去哪里…
韓峻熙看她發著呆,越加生氣了:“陳大嬌,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嫁給我?你直說就行,需要找工作當借口嗎?”
夏至無法直視他的眼睛,只能別開臉說:“我說過了啊,暫時不想考慮結婚的事…”
“所以你談戀愛都不是以結婚為目的的嗎?你這是在耍流氓你知不知道?你是想玩完就走?”
夏至把目光轉回他臉上:“我沒有。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的兩邊咬肌微微外凸著,讓她看著心里有點發虛。他說:“行,你不是小孩子。我就問你一句,你覺得我們能有將來嗎?”
夏至略一遲疑,點了點頭。
韓峻熙嚷了起來:“他媽的你猶豫了。你干嘛要猶豫?不是說好了不反悔嗎?”
“我沒有反悔…”
“但你還是不愛我對不對?我認認真真對你,你卻他媽只把我當?”
“不是這樣子…”
“那是怎樣子?你會不會嫁給我?”
對他這種逼宮式的問話,夏至也來氣了:“有你這樣子求婚的嗎?韓峻熙,這和愛不愛沒有關系,我還不想結婚。你不要逼我。”
“和愛不愛沒有關系。”他撿拾起她一句話,舔了舔唇,“所以是愛還是不愛?”
他緩下來的語氣,讓她突然無所適從,他們之間沒有說過“愛”這個字,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那天晚上,她把他留下來了,難道不就是愛了嗎?
她想說她愛他,盡管這個念頭讓她自己也覺得很不適應,心上有種飄渺的空虛。接著,在臨出口之際,又被兩人之間這噬人的氣氛給頂回去了。
他不該這樣質問她的。她心里因委屈而起了一絲倔強。
她說:“如果你懷疑我的感情,那你可以好好想想我們到底是否適合在一起。”
說她理想主義也罷矯情也罷,她覺得愛就是無條件的信任。
她提起胳膊,從他手里滑了出去,他定睛看了她一會兒,然后說:“夏至,我沒法不懷疑。你和我在能一起,是因為感動,還是因為動心?該不會是因為剛好有需要吧?”
他的措辭讓她感到不舒服,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討論下去:“你回去吧,一個人好好冷靜冷靜。”
“我他媽冷靜什么?我有不冷靜嗎?”
“你有。”她冷冷丟下一句,轉身離去。
他看著她越走越遠,叉著腰呼呼地喘了兩口氣,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
走到拐角轉彎處,她忍不住用眼角掃了下后方,她沒看見他。她停在了轉角那家服裝店門前,站了一會兒,才緩緩回身,小心地把身子探出拐角。
他不在,他真的走了。
她鼻子里噴出一股氣,她不認為這是她的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她就已經表達過不想倉促結婚的意思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纏這個問題,難道她就不能厭煩嗎?
至于愛不愛,她只覺得可笑,兩個加起來六十多歲的人了,她愛不愛他,他心里沒點數嗎?還得像個高中生似的扭扭捏捏整天掛在嘴邊?
“幼稚。”夏至郁悶地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