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鐘為官這么多年,就算再憨,卻也明白得不少了。
他為官至今,吃的最大的虧就是出身太清白,清白得一目了然,后臺干凈得像是個軟柿子,誰都可以捏一把,弄死了也沒人幫他出氣。
看似仕途順暢,一路高升,但那些風雨飄搖,惶惶不安,只有他自己知道。
黨派爭斗他并非不懂,曾經他官位低微的時候,沒人看得起他,拉幫結派都沒人愿意拉他,偶爾幾次被人看上惦記,都是拉來當墊背。
而今他掌管戶部,倒是有人愿意來拉他了,很巧,就是那些曾經拉他墊背的。
但凡有點兒血性,他都不能接這事兒,否則不是讓言家榮華富貴,而是拉著言家往火坑里跳啊,誰知道那些人會不會再一次把他退出去頂缸?
今日他本來是來請罪的,他沒有靠山,人微言輕,生怕得罪了太子,儲君的怒火,足以覆滅整個言家。
然而這太子妃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威儀卻不刻薄,隨和明理,而且極為聰慧。
便是最后那一句,也只是提醒,并沒有什么暗示的意味。
太子不在朝中拉攏官員,太子妃也不曾宴請命婦,似乎也沒想過拉攏誰,二人算是眾多皇族中的異數了。
然而他們不在乎拉攏誰,可言鐘卻需要這一個機會,言家需要一個靠山。
太子出身佛門,卻不失儲君的手段和魄力,處理事情果斷、公正,從容不迫、運籌帷幄,絕對襯得上太子之位。
比起其他幾個皇子,言鐘本就更看好太子,而太子妃的娘家,沈侯爺雖然一直鬧,卻也是出了名的敢作敢當,為人仗義,剛正不阿,從上次為女兒出氣的事情就能看出來,他是個嫉惡如仇且護短的人。
而且沈侯爺一直在朝中都是中立派,也不玩兒那些骯臟手段,比其他那些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便是眼前這太子妃,那也不能當一個尋常女子看,她娘親母族是開國五賢霍家,太師一族的傳人。
言鐘沒有理由不選太子,而且他還生怕太子不要他才是,若是沒能有個靠山,過不了多久,幾位皇子爭斗越是激烈,這朝中怕是更沒他的立足之地。
沈錦喬倒是沒想到言鐘竟然回答得這么干脆,都不猶豫就下了決定,意外之后思索一下就明白了,也許言鐘本就有這個想法,而她倒是恰恰給他一個機會。
不過這只是開頭,可代表不了什么。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這人本宮給你也 罷,明日讓人送到你府上去。”
說完抬手:“若是沒有別的事情,你們就回去吧。”
言鐘立刻要起身告辭,而兩人在說話的時候,言夫人安靜的坐在旁邊,言鐘不讓她說話,可她又閑不住,就一直偷偷看沈錦喬,一直一直看,然后,越看越覺得心里難受,不說點兒什么,就像是有貓撓一般。
沈錦喬神態慵懶,面色紅潤,眉目寒春,仿佛春日里沾染了雨露的花朵,到她這個年紀的女人有什么事兒不懂?看女人一看一個準,這太子妃和太子著實恩愛得很呢。
就在言夫人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言鐘已經起身準備走了:“下官告退。”
言鐘扯了言夫人一下,她猛然反應過來:“那......那臣婦也告退......”
言夫人跟著言鐘身后往外走,走著走著就落后了些,最后實在忍不住,拉住門口的嬤嬤一臉糾結委婉的說道:“那個,若是想要孩子,太頻繁也不太好。”
嬤嬤一頭霧水:“......?”
默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言夫人這話應該是想對太子妃說的,然后嬤嬤就把話轉告給了沈錦喬。
沈錦喬聽的時候也是一懵,好一會兒才沒忍住笑了出來,可不可支,這言夫人可真是個活寶。
不過她這話倒也說的沒錯,太子殿下鬧騰得確實太厲害了。
嗯,經過言夫人這么一提醒,沈錦喬倒是想起來了,她還生著氣呢。
“阿嚏!”太子爺摸了摸鼻子,半點兒心虛沒有,還特別得意的勾了勾唇角,看來太子妃終于想起他來了。
言鐘拉著言夫人出來宮外才急急忙忙問:“你剛剛跟那嬤嬤說了什么?”
言夫人也知道自己可能要挨罵,眼神閃躲:“也沒什么,就隨便說了幾句。”
隨便說?
言鐘瞪她:“那天你也隨便說,你看看外面都傳成什么樣兒了?若不是太子妃人好,你絕對吃不了兜著走,連我都得跟著玩完。”
言夫人扁嘴:“你都說太子妃是好人了,我這不是也為她著想嗎?外面都說太子妃不能懷孩子,我也是好心。”
“好心?”言鐘氣得筋都出來了:“太子妃和太子恩愛,需要你假好心?你看太子妃那么健康的樣子,是生不出來孩子的嗎?”
言夫人不忿:“我也沒說她不能生啊?”
言鐘氣得差點兒仰倒:“太子自幼體弱,前段時間又遭劫,九死一生,太子身體不好,若是沒調養好身子 ,一樣不能生,你盯著太子妃,你是想死嗎?”
言夫人瞬間沒話了,這個她還真沒想過。
她倒是聽說有的男人不行,不能讓女人懷孩子,但是看太子妃那樣子,太子爺不像是不行的啊?!
虧得這兩夫妻是藏在馬車里偷偷說的,要是被人聽到傳到太子耳朵里,很好,他們沒了。
沈錦喬讓雨嬤嬤去挑個年長的,脾氣也不錯的嬤嬤送到言家去,務必用心教導,不得怠慢。
雨嬤嬤哪兒能看不出來,這言家是入了太子妃的眼,自然知道挑什么人,該怎么教。
沈錦喬這個人倒是給了,不過這流言卻沒有止,等人到言家之后,傳言就變成沈錦喬看不起言夫人的愚昧粗鄙,專門派個嬤嬤教她規矩,總之就是把言家往下面踩。
沈錦喬聽了也沒覺得怎樣,人言可畏,什么話都說得出來,但怎么看待是自己的事情。
而言家若是連這點兒風浪都受不起,那也沒有被她看在眼里的必要。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眼下最重要的,呵,是跟某人算賬。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