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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忍常人不能忍

  天快黑了。

  天真察覺到一股森然鬼氣從地底傳來,順著小腿爬上膝蓋。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天真身體僵硬如鐵,腦海中閃現出那天夜里看到的恐怖場面,牙齒嚇得咯咯作響,本能的跑向前方,大聲喊道:“你別過來!”

  容徽狐疑的看著縮在角落的人,無趣的坐在床上琢磨天真口中的那些人。

  這些人中,容徽只對兩個人有印象。

  季塵和她有生死血仇。

  李顏回這個名字容徽覺得很熟悉,不論怎么想都想不出他的樣子。

  “你為何會被關進青山院?”

  一個人瞎琢磨是琢磨不出來的。

  容徽掌握的信息少之又少,現在有一個外來者,還是很怕她的外來者,她很好奇天真杯弓蛇影的恐懼之源是什么。

  “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們可以好好交流。”容徽是個急性子,她用通過孔洞看了眼外面的天,開門見山道:“你看天快黑了,自省屋一到夜間就會變得陰森恐怖,到處陰風陣陣鬼哭狼嚎,沒有我的保護,你活不下去,懂嗎?”

  容徽并非危言聳聽。

  她猜測自省屋是用來懲罰青云宗犯錯的弟子的刑房。

  此處有高深的陣法。

  每到子時,自省屋便會化身人間地獄,成千上萬的厲鬼像火山爆發般噴涌而出,它們是無意識的靈體,對生氣的渴望讓它們遇到生人便發瘋發狂,張牙舞爪的撲過來吸食血肉。

  容徽每夜都遇到。

  厲鬼風暴一次比一次恐怖,一次比一次瘋狂,歇斯底里的要將容徽腳下的尸山血海撕成碎片。

  每當被幡鬼攻擊時,容徽身上的殺氣自發涌出,那種感覺她無比熟悉,每次她想運用那股力量,卻用不上。

  自省屋內的幡鬼沒有得到祭祀,便會從換氣的孔洞里飛出,在外面飲飽鮮血回歸,怨氣平息,陣法消失。

  天真在外面看到的那些,便是幡鬼覓食。

  他不知該不該相信容徽,“你說的是真的?”

  容徽淡淡道:“你可以不相信,子夜一到,便是你死亡之時。”

  天真覺得容徽很眼熟,自己應該是認識她的,不論他怎么想也想不起來。

  左右不過是回答一個問題,萬一晚上真的出現那樣的事兒,容徽說不定能幫自己一把。

  “我記得不大清了,醒來的時候東門長老說我魔性大發,傷了三千道法宗門的弟子,在和三千道法宗門長老阮阮斗法之時重傷昏迷,所以被送來青山院療養。”

  與人斗法這件事天真有點印象。

  奇怪的是阮阮也進來療傷,這不對啊。

  更詭異的是,他們身上的修為都被封印了。

  青云宗給的理由是擔心他們傷到照顧他們的弟子。

  問題來了。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擔心?

  天真覺得事有蹊蹺。

  還有就是,天真覺得自己才是三千道法宗門的人。

  每到夜里,他的影子就會和他說話。

  影子里傳來的聲音有老有小。

  天真不覺恐怖,反而很親切。

  想要論證自己是不是三千道法宗門的人,就需要用靈力測試。

  靈力被封,天真很被動。

  “除了你之外,其他人是因為什么原因進來的。”

  “我聽青山院的弟子說,青山院就是瘋人院,被關進青山院的人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性格有問題。”天真坐在冰涼的地上,無奈道:“我只知道我和阮阮進來的原因,其它不清楚,季塵是這里資歷最老的瘋子,他可能知道所有人的秘密。”

  天真覺得自己是青山瘋人院最正常的人。

  其它瘋子表面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實則瘋狂至極,他曾看到寇大夫徒手摘了青云宗弟子的腦袋,還一臉享受。

  大夫都是瘋子,這里面的病人能不瘋嗎?

  “修仙界各個宗門涇渭分明,你口中的那些病人都是元嬰境以上的高手,在各個宗門至少都是長老級別的大人物。”

  容徽單手支撐下頜,若有所思道:“正所謂家丑不可外揚,就算各個宗門的長老都瘋了,那也不應該關在青山瘋人院,應該帶回自己宗門嚴加看管。

  這么多元嬰境修為的瘋子,一旦被人掌控,便是一股難以忽視的恐怖力量。

  各個宗門把你們送進來,豈不是把把柄和劍送到青云宗手上?”

  容徽覺得很有問題。

  天真驚訝道:“沒想到你失憶也能想到這一層,這也是一直困惑我的地方。”

  不管怎樣,他一定要逃出去。

  “我是失憶,不是失智。”容徽疲憊的摸了摸脖子,蔥白的手指碰到冰涼的圓形金屬,對天真道:“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這枚金屬從她醒來就有,每當自己碰觸,渾身就像被電擊一樣又疼又麻,不由自主打哆嗦。

  越是這樣,容徽越好奇,她強忍住每次觸碰帶來的痛苦,幾次想將它拿下來,終究是徒勞無功。

  “封印釘。”天真伸長了脖子看,疑惑道:“為什么你身上帶著封印還能施展那么恐怖的力量,我就不行。”

  封印釘一般打在脊柱兩側,按照穴位釘下去。

  “你有幾顆封印釘。”弄明白這是什么之后,容徽寒冰碾碎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興奮,“是不是拔出封印,封印在體內的力量便能回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她定要殺出去問個明白。

  自己是青云宗長老,錯殺青云宗弟子乃無意之舉,何必夜夜折磨自己,天理何存!

  不給她一個公道,容徽決不罷休。

  “理論上是這么說的,但活生生拔封印釘是逼下地獄還恐怖的事情。”天真見容徽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真心勸諫道:“封印釘釘在肉里,印記卻打在三魂七魄上,除非施法者解除咒印,你強行拔出封印的話,隨時有魂飛魄散的風險,我勸你別做無謂之事。”

  這是他的真心話。

  青山瘋人院里關著的人不是沒有強行拔出封印過。

  天真親眼見到那人魂飛魄散,身死道消,他選擇明哲保身。

  容徽眼睛一亮,“如果你能幫我把它拔出來,我一定帶你出去。”

  “瘋子!”天真低聲道:“我可不想造殺孽。”

  都跟她說明白了。3800

  強行拔出封印釘人很有可能就沒了。

  容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天真只覺毛骨悚然。

  他打心眼里害怕容徽,也真心不希望她死,攏了攏身上單薄的衣服,縮在離容徽最遠的地方。

  金烏西沉,廣寒東升。

  一股鉆進心里的涼意襲來,幽森冷氣爬上容徽的腳踝,她輕輕睜開雙眸,自省屋全然變了模樣。

  容徽站在血色汪洋里,瑩白的足尖踩在血水中,她抬手,微薄的玄金色靈力縈繞在她蔥白的指尖,繼而直沖云霄。

  “救命!”

  驚恐的救命聲如浪潮一陣一陣響起。

  容徽循聲望去,黑如墨的蒼穹鬼氣翻涌,張牙舞爪的厲鬼歇斯底里的尖叫著,一分為二,排山倒海般俯沖而來。

  一部分涌向被幡鬼困住的天真。

  一部分沖向容徽。

  無窮無盡的恨意,怨念,恐懼和憤怒等負面情緒翻江倒海,張牙舞爪的幡鬼尖咆哮著沖向容徽,鬼手一把收割靈魂的彎刀,齊齊砍向容徽脆弱的脖頸。

  鬼冷令容徽心里一哆嗦,她抬手,足下血色汪洋中殺出銳不可當的殺氣,氣勢磅礴的銳金之氣以雷霆萬鈞之勢沖出,勢如破竹的與呼嘯而來的幡鬼大軍激烈碰撞。

  “轟隆!”

  兩股力量相撞,血色汪洋翻江倒海,鬼氣森森的蒼穹劇烈顫抖。

  空中閃過一條條粗壯的血管,好似天空長出的上萬只巨手,瘋狂攪動血色汪洋,試圖將其吸干。

  容徽雙手結印,她足下一點,血色海洋中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舌長卷,肆無忌憚的吞噬伸向血海中密密麻麻的血管,那些血管粗的足足有百丈,細的肉眼難尋。

  紅黑二色交織出堪比煉獄的恐怖世界,被銳金之氣救下的天真呆坐在血海中,他兩眼發直的看著空中飄蕩的幡鬼大軍,血海中飛出的銳金之氣和刺目的火焰,心像掉在冰水里,腦子里像一桶漿糊,身體像篩糠似的亂顫起來,仿佛魔鬼已經抓住他的一只腳似的。

  整個黑紅交織的世界中充滿了死亡和絕望的戾氣,血色汪洋沸騰,黑色的天幕顫抖,一個個幡鬼掉進血色汪洋中變成殘尸斷臂,恐怖的氣息沸騰起來,到達頂峰。

  天真如墜冰窟,他呼吸一滯,徹底暈過去。

  天真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容徽坐在他身邊,靜靜的看著他亂跳的眼皮,冷聲道:“別裝了。”

  天真繼續裝睡。

  最晚上的場景太恐怖,他永遠無法忘懷。

  容徽沒好氣的踹了他一腳,“我脾氣不好,別裝死,再裝下去,我難以保證你活著。”

  天真咬緊牙關,猛地睜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昨夜的事,夜夜都會上演。”容徽面色蒼白,寒冰碾碎的雙眸卻無比堅定,“我已經壓制不住那股力量了,如果你不幫我拔出封印釘,今夜咱兩都會死。”

  容徽覺得在自省屋里設立陣法的人肯定感應到了什么。

  昨夜的襲擊前所未有的強,勢要至她于死地。

  若非容徽自己悟到了靈力調運的方式,喚出藏在尸山血海中的金劍和三昧真火,誰生誰死猶未可知。

  經過昨夜的事,和偶然間聽到青云宗兩個弟子的對話,容徽敢確定自己肯定不是青云宗五長老。

  天真跟容徽說過修煉等級,分神境大能放在哪個宗門都是一尊大佛,一股不可忽視的恐怖力量。

  如果青云宗真的只是把自己關在自省屋里反省,何必用此殺招!

  “我.....”天真又懼有又怕,他心里糾結,也怕容徽疼得叫出聲惹來禍患,“我下不去手。”

  容徽將殺氣凝結成的靈力匕首交到他顫抖如篩糠的手中,沉聲道:“剛才我聽到青山院那邊好像除了什么麻煩,弟子們全部都跑出去了,錯過機會便在沒有機會了,勞煩了。”

  容徽頓了頓,“我一定會帶出去,就算死,也會你讓你出去。”

  殺氣凝結的匕首讓天真心悸,他臉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容徽道友,你再考慮考慮。”

  從昨夜的情況來看,青云宗對他們這位五長老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重視,也許是宗門內斗,他們竟對容徽痛下殺手,天真有些不可思議。

  “只有這一次機會。”容徽雙手放在衣襟上,目光堅定,“頭,轉過去。”

  容徽解開衣帶露出纖細柔美,瑩白如玉的后背,精致的蝴蝶骨好似伸展的雙翼,最令人矚目的是她脊椎兩側竟然有十枚深入骨髓的封印釘。

  封印釘的尖端被人施以秘術,尖銳的尖端詭異彎曲,扎進脊柱骨之間的縫隙里,牢牢地鑲嵌在里面。

  “開始吧。”

  清冷的聲音落下。

  天真轉身,他看著封印釘倒抽一口涼氣,眼眶悠地紅了。

  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才用如此惡毒的方法封印。

  衣服擋在胸前,容徽看不見后背的情況,沉聲道:“很難取出來嗎?”

  天真喉嚨一哽,“五長老,你......你還是別了。”

  容徽把匕首交給他的意思很清楚。

  拿不出來,就挖出來。

  十根封印釘,勾連三魂七魄。

  封印釘這種釘法,想拿出來,簡直是抽容徽的脊梁骨!

  天真狠不下心。

  “不論結果怎么樣,我都相信你。”容徽喚出碧海神龍法相,“我想清楚了,什么陰謀詭計在絕對力量面前都不堪一擊,只要我恢復修為,便能帶你出去,丟失的記憶也可以慢慢找回來。”

  力量一直被壓制的話,留給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條。

  容徽前所未有的清醒。

  “你真的決定了?你背上封印著十根封印釘,我若取出,你很有可能身死道消。”

  天真將封印釘的排布和形狀說了一遍。

  容徽面如寒霜,她冷靜道:“我意已決,九死不悔,多謝。”

  天真滿頭大汗,他雙唇抿成一條線,握緊匕首的手卻沒有一絲顫抖,“容徽道友,你可真是......瘋子。”

  鋒利的匕首劃破容徽的肌膚,她清晰的感覺到皮肉撕裂的感覺,劇烈的疼痛刺激著容徽的神經,冰冷的利刃刺進骨髓,一股絞心疼痛從脊梁骨兩側激蕩開來,迅速遍布全身,一陣又一陣的疼痛鋪天蓋地而來,豆大的冷汗滾落,容徽的臉色又紅變紫最后變成死灰一般的慘白,她緊緊的咬住亞冠,不停顫抖,疼痛達到頂峰!

  “叮當!”

  第一顆封印釘滾落。

  容徽濕漉漉的頭發亂貼在她額頭上,脖子青筋暴起,眼眶幾乎要奪眶而出。

  “叮當。”

  第二顆,第三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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