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瑜,你沒事吧?”
周巍然見她怔忡而略顯難過的表情,關切地問道。
薛嘉瑜回神,正想回他‘沒事’,卻又忽地臉色一變。
周巍然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向她注目的方向 一身正裝,意氣風發的霍希安與一名衣著光鮮亮麗的女子并肩走了進來,舉止頗為親呢,有說有笑地在待者的招呼之下朝預訂好的座位而去。
周巍然一直都知道霍公子的行事作風,他浪蕩歸浪蕩,卻分得清清楚楚,以前大家在一塊玩,能讓他當眾帶出來承認是女朋友的女人從來沒有過。
剛剛從沈林熙那里耳聞霍公子有了公開的女朋友,不會今日這么巧就碰上了吧?
“小瑜…”
周巍然憂心地看著了神情不對的薛嘉瑜,她眼底有光,卻倔強地眨了眼,不讓眼淚掉出來。
“老周,我們走吧。”
“好。”
周巍然招手讓待者結帳。
他們的座位在最里面,走出餐廳不可避免地要經過霍希安這一桌。
他們剛從座位出來,霍希安便看到了。
他看薛嘉瑜的眼神很淡,只是瞥了一眼后就收回,繼續與坐他對面的女孩談笑風聲,像是不認識她一般。
周巍然看了眼霍希安,然后牽住了她冰涼的小手,略過他們身側,擦身而過。
那日在餐廳不期而遇后,薛嘉瑜沒再見過霍希安,也再沒有他任何的消息。
在S城呆了兩個多月,媽咪讓她回法國,外公名下的一些個人產業文件需要她簽署。
回去之前,她去了一趟H市,處理巧克力店轉讓事項。
這兩年,店里的事情都是以前的助手宋妍處理,她也是個巧克力愛好者,不僅巧克力做得好,其實店務也做得很好,這兩年,在她的管理之下店里生意非常好。
倒是她這個幕后老板,什么也不管,以后回來的機會應該也不多了,宋妍也有意接手店鋪,所以這次回來順便把手續辦了。
宋妍要給她餞行,晚餐時兩人開了兩瓶紅酒。
薛嘉瑜的酒量不太好,從餐廳出來時,整張臉都是紅通通的,帶著一抹醉意。
司機在門口等她,她坐在車里朝宋妍揮著小手。
回家路上,她讓司機去買了杯蜂蜜柚子水,喝了一大半,清醒了幾分,自己拎著包上樓。
這邊的公寓,已經好久沒回來,嘉嘉偶爾會過來住幾天,所以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冰箱里放著新鮮的牛奶,水果及各式食材,每周都有專人過來更換。
薛嘉瑜拿了盒草莓出來,一個人有些寂寞,她一邊吃草莓一邊與還未睡覺的霍熙兒視訊聊天,耳邊是小姑娘嬌嬌軟軟的聲音,驅走了滿屋的冷清。
晚上十點,賀靜嘉過來抓她睡覺,她才切斷。
正欲回房,門鈴突兀地響了起來。
這個時候,誰來找她?
打開可視監控,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
是霍希安。
他找她做什么?
“開門。”
他言簡意駭。
她壓住疑惑及心頭蔓延上來的澀意,盡量用平靜的語調問道 “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嗎?”
“開門。”
他還是這兩個字,語氣已經有些不耐煩。
“有什么事你講。”她沒打算請他上來。
“薛嘉瑜,你再不開門,等會別怪我不客氣。”
他咬牙地威脅她。
“你到底有什么事?”
“上去再說。”
“不要。”她帶著抹賭氣的意味,切斷了視頻監控。
他到底想怎么樣才甘心?
薛嘉瑜打定注意不理他,反正沒有她的允許他也上不來。
心情低落的她,給自己開了一缸熱水,撒了花瓣,再開一瓶紅酒,一邊泡澡一邊喝,喝著喝著,眼眶卻忍不住發酸發漲。
她喝得暈暈然時,似乎耳聞門被人撬開的聲音,然后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應該的啊?
難道是她喝多了,出現幻覺了?
“碰”一聲,浴室的門被人撞開了,霍希安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霍生…”
“你們在外面等我,我跟她談談。”霍希安張開手臂,擋住了身后人的張望。
薛嘉瑜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像是做夢一般被忽然闖進來的霍希安用浴巾抱著回了臥室,很是溫柔地說了聲“好好休息。”然后他出門去應付在客廳的人。
她下了床,走到門邊打開門門外的聲音忽遠忽近 “霍生,以后有什么事多讓一下女朋友,不要一吵架有事沒事就鬧自殺的烏龍,我們999也是很忙的。”
“不好意思,麻煩你們跑一趟了。”
“人沒事就好。收隊了。”
霍希安推門而入,薛嘉瑜就站在那里,一雙眼紅通通的瞪著他。
“你怎么可以這么過分?”
他竟然打999,說她企圖自殺!?
“我讓你開門,你不開,我總得想辦法對不對?”
他笑了下,走過來,想伸手摸她微濕的發,被她打落,后退兩步,卻不小心磕了下腳,整個人往后倒。
霍希安就這么看著她倒在了身后的大床上,他趨身上前,張開手臂撐在她身子兩側,一雙眼黑沉沉地盯著她 “躲我?躲什么?恩?”
他的臉俯了下來,聞到了她呼吸間紅酒的香甜。
“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你不知道嗎?”
說罷,趨身過來壓到她身上,低下頭就想吻她。
她心中委屈極了,眨了下眼,眼眶里的淚珠順勢溢出眼角,攥著拳頭打他肩膀 “你又不喜歡我,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有女朋友就不能找你了嗎?”
“不能。”
她急促地順著氣,眼慢慢地低了下來,額頭抵著他肩膀:“霍希安,你不喜歡我沒關系,你能不能不要再這樣踐踏我的心意…”
她抽抽泣泣,一句話說得七零八亂,他聽得更是心頭冒火。
“你個蠢貨…”
“你才是蠢貨。”
又罵她蠢!太過分了。
她流著淚,眼前一片模糊,腦子因為酒意也暈著:“霍希安,我求你放過我,行不行?”
“不行。”他猛地地捏住她的下巴:“誰讓你招惹我的,現在想反悔,晚了。”
“那我不喜歡你了,行不行?”
“你行嗎?”
他也惱了,捏著她下巴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怎么就不行了?周巍然不行,我就找其它的男人,這個世上那么多的男人,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對我好的,總有一天我能把你忘了。”
“薛嘉瑜,你敢!?”
“我就敢。”
霍希安下顎緊了緊,一抹暴戾的從眼底一閃而過 “你敢試試看,看我會不會放過你。”
薛嘉瑜好氣他這副囂張霸道的樣子,張嘴咬住他的手臂,咬得很深,可他還是不放手。
她知道,跟他比硬氣,她比不上他半根小手指。
淚珠從眼角不斷地滾落,她松開了嘴,默默在哭著。
她安靜地哭,眼淚一串串地往上掉,很快地濕了臉頰兩側的被單。
霍希安就這么看著她流淚,看了好一會兒。
他從來沒有安慰過女人的經驗,也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能讓他有耐心去安撫。
可看著她安靜流淚的模樣,心頭微動,長嘆一聲,放開她對的鉗制,側身倒下來,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背后。
薛嘉瑜哭了很久,意識都有些模糊不清,臉蛋貼著他的胸口,低低咕噥,帶著抹哭腔 “霍希安,你為什么老是這樣欺負我…”
“你混蛋…”
“我不要再喜歡你了…”
“再說一句試試看。”
“就說…我不要喜歡你了…不喜歡你了…”
她有一句沒一句的低喃著,聲音漸漸地,越來越小。
等霍希安想要推她安靜無聲時,她不知幾時已經睡著了。
他將她抱回枕頭上看著她安靜的模樣,低頭吻了吻她發紅的眼角,微微閉上眼,低聲道 “不許不喜歡我。”
霍希安不得不承認,他其實很怕她不再喜歡他。
恃寵而驕是人的天性,霍公子更加不例外。
他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知道薛嘉瑜喜歡他,一直喜歡他。
所以他仗著她的喜歡,享受她的喜歡,滿足自己。
他覺得以她的死性子,會一直這么喜歡他,就算她說回法國不再回來,他都當她是耍小心機。
甚至無數次想過,如此也罷,正好斷了。
一直到聽說她與周巍然訂婚…
他鬼使神差地,讓秘書訂了最快前往法國的航班。
驅車去莊園找她的那日下午,天空飄著細密的雨。
他的車子停在莊園私人道路的入口,緊密的車窗外,他看到她高高地撐著傘出來,潔白的皓腕戴著精致的花環手飾左顧右盼。
他以為她知道他來找她,他坐在車里等著她拉開車門。
可她腳步緩慢地從他的車邊經過,看都不多看他一眼。
他從略略模糊的后視鏡中看到了她幫周巍然撐傘。
周巍然懷中抱著一只被淋濕的白色貓咪,她一手舉得高高的,一手還拿著手帕幫他拭掉臉上的雨點。
他看著周巍然接過她手中傘,看著她接過那只小貓,看著他們親密地共撐一把傘再度從他車邊經過。
他推開車門的動作猶豫了無數次,終究還是罷了。
她的眼睛,再也不像以往一般追隨他的背影了。
她曾經可以因為擔心他而在下著雨的夜晚撐著傘跟了他一路,在大雨幫他撐起傘,現在同樣也可以幫別的男人高高地撐著。
她可以喜歡他,也可以喜歡別的男人。
那一刻他心里頭忽地泛起了難以名狀的慌亂與不知所措。
情緒被一個女人抓在手里,對于他來說太過于陌生。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及別的情緒,他急急忙忙地打著車,倉促地離開。
從法國回來之后,每每想到她與周巍然撐傘在雨中的情景,總是讓他不快。
可少爺的驕矜讓他開不了那個口去質問她,一直到再次來到巴黎,親眼看到她與周巍然在一起時的情形,讓他心煩意亂之際,終于不得不承認,他想要的不僅僅只是跟她。
薛嘉瑜醒來,口干得難受。
他倒了杯水過來給她,她接過水杯時發現自己手指上不知幾時多了個戒指。
“快喝。”
驚訝間,霍希安粗聲開口,面色閃過一抹可疑的不自在。
她喝了水,然后將杯子放到床頭柜,順手想要將戒指拔下來,他率先伸手阻止了她。
“不許拿。”
“這不是我的。”
“我說是就是。”
“你還是拿去送你女朋友吧。”她推開他的手。
“薛嘉瑜,你敢拿下來試試看。”他抓住她兩只手不許她動。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我不要。”
她紅著眼眶瞪他。
“想做我女朋友?”他揚眉看她。
“不要。”
“不要就不要。戒指給我好好戴著,不許拿下來。”
“我有訂婚戒指。”
“也沒見你戴過。”他冷哼一聲,“不戴就代表不喜歡,扔了吧。”
“誰說我不戴?洗澡才脫下來的。”
“以后別讓我看到你手上戴別的男人送的戒指,要不然我連你的手指一同砍下來。”
他語氣不善地威脅著。
薛嘉瑜無語地瞪著他。
他沒空跟她吵架,秘書來電催他去公司處理緊急公務。
掛機后,他像安撫寵物般摸了下她頭頂,留下一句:“等我回來。”就走了。
薛嘉瑜坐在床上,看著手上的戒指,看著看著,眼眶發澀。
他什么也沒說,可她看得出來,他對她的變化。
從昨晚到今早。
昨晚她醉了,可意識還在。
她知道他抱著她,一下一下地拍著她背后,動作不熟練,一下輕一下重,可卻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半夜睡得有些熱想要推開他,卻聽聞他迷糊的地叫著她的名字,讓她不許離開她。
還有,剛才他事后的溫存…
還有,手上這個戒指,那句“等我回來。”,都是他在向她釋放出某種信息。
她一直都摸不清他的脾氣與態度,可她知道,他褪下了冷淡,開始回應她的情意。
可不知為何,她卻沒有想像中的快樂。
她甚至覺得不安,還有害怕。
你奢望他能喜歡你,回應你,奢望了那么多年啊,為什么你在這個時候反而覺得害怕呢?
薛嘉瑜,你在怕什么啊?
霍希安因公出差三日后回來,秘書攔住他,將一個小盒子拿給了他。
“什么東西?”
“薛小姐拿過來,說是還給你的。”
他的表情,僵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