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
霍云易正在看著國那邊傳過來的實時視頻,看完后,面色平靜地關上筆電,堵在喉嚨里的那口氣總算是咽了下去。
抽出一點煙點上,狠狠地抽了一口,整個人輕松地靠到椅背上,吐出煙圈的同時,暗罵一句——
“小狐貍,撒謊撒上癮了。”
一根煙沒抽完,黑暗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號碼,沒有理會,起身離開。
臥室里,賀靜嘉又卷著被子滾來滾去的。
二十多歲的人了還這么孩子氣,真是欠收拾。
他暗罵一句。
卻不想想,她在他面前這么孩子氣還不是他慣出來的?
都不見她在別人面前這樣。
賀靜嘉翻了個身過來,就看到男人雙手插著褲兜倚在門邊,面色沉靜地看著她。
“霍云易,我肚子餓了。”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赤腳下地,嬌美的笑意成功地將男人那一層淡漠的面具摘了下來。
霍云易走過來,拿過拖鞊給她穿上。
一邊套一邊低聲訓斥:“還小嗎?”
‘就不怕著涼’這句沒說出來,就怕讓她更得寸進尺。
“比你小啊。”
賀小姐笑得一臉滿足,哪還有凌晨那會可憐委屈的小模樣?
簡單煮了兩碗面條端出來,賀小姐癱在沙發看動漫,懶洋洋的模樣根本連手指頭都不想動。
霍云易太了解這小祖宗的德性了,只能無怨無悔地拿起筷子撈起面條一口一口喂她。
吃了一小半的賀小姐終于良心發現,將遞到她唇邊的面條推回去:“一起吃。”
霍云易冷哼一聲,最終還是同她你一口我一口,將兩碗口道很一般的面條都吃完。
“現在可以解釋了嗎?”
他放下碗筷,雙手環胸靠在沙發上,目光緊盯著她精致的側臉。
吃飽喝足了,確實應該解釋一下了。
但是…
賀小姐扔下遙控器,轉身過來,晃了晃兩只涂著鮮艷指甲油的腳——
“我的指甲油好不好看?”
“賀靜嘉…”男人溫和的臉板了起來,卻嚇不到賀小姐。
她嘟了嘟嘴:“如果說,那個,是重新做的,你一定不相信對不對?”
霍云易揉了揉太陽穴:“說重點。”
賀小姐壓根沒理會額角開始抽的男人,動了動腿:“好酸,給我揉揉嘛!”
她的重點就是,腿酸。
霍云易無奈。
賀小姐享受得要命,半瞇著眼看著認真給她揉腿的男人的臉,柔和的燈光下,男人低垂眉眼的模樣,顯得格外的英俊優雅,表情溫和清雋,越看越心動。
“霍云易,我是真的…”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很喜歡你,很喜歡你,很喜歡你…”
她一連說了三個‘很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
很多很多的喜歡融合在一起,便是愛呀。
窗外,夜色越來越溫柔。
他靜靜地回望著她,很久很久,眼底柔情萬種,低低地回應她:“我也是。”
“是什么?”
她不滿意這樣的答案。
男人低笑:“我也是,很喜歡…”
賀靜嘉滿意了。
這一夜,她安眠無夢。
而霍云易,卻久久無法入眠。
激情退潮,理智回歸現實。
他們這一份,‘很喜歡很喜歡’,該怎么走?
s城,同樣徹夜不眠的還有林菲菲。
自從昨晚他從會所匆忙離開后,她就再也聯系不上他了。
電話沒人接,短信也不回。
這是他們在一起之后,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不止他,連賀靜嘉她也聯系不上。
他們兩個同時聯系不上,這怎么能讓人不懷疑?
可是她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昨晚他們都上了公爵1號,但在上面發生了什么事,她一無所知。
下午,她打電話回霍家,說想要找靜嘉卻怎么也聯系不上的事情,霍夫人讓她打給霍云易,她才又不經意地說起霍云易也一直沒接電話。
這下,霍夫人親自撥了兩人的號碼,一個關機,另一個無人接聽。
于是有些焦急地打給霍希安,讓他找找看這兩人怎么回事。
正好在陸氏找陸懷遠談事情的霍希安當然知他們昨晚都上船的事情,但為了不讓霍夫人擔心,他直接打了賀靜嘉在港公寓的號碼。
是霍云易接的電話,說賀靜嘉昨晚在船上喝醉,鬧了點事,他已經帶她回來,人還在睡覺。
回了電話給家人,告知無事,他便回公司。
林菲菲那邊,他沒理會。
他當然知道賀靜嘉上船一定沒好事,也權當是小叔卻解了圍,根本沒想到賀小姐與小叔昨晚鬧出那么大一場動靜。
半夜再度接到林菲菲電話,稱霍云易依然沒接電話時,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小嬸,我下午同小叔通過電話,他正在跟人談公事,晚上還有應酬。可能正好身邊有事不方便接電話。”
他下意識地,沒將賀靜嘉與小叔已經回港的事情告訴她。
“那靜嘉呢?她怎么樣了?有沒有同你聯系?”
林菲菲的不安越來越深,語氣也越來越焦急。
“小嬸,你找嘉嘉有什么事?”
“希安,你就不覺得他們兩個一同失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林菲菲尖銳地反問,她不喜霍希安過于淡定的態度。
他與賀靜嘉是夫妻,若是根本不在乎他妻子的話…
“小嬸,嘉嘉是我妻子,我相信她。希望您也我同相信她一樣相信小叔。很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說吧。”
他掛了電話,關機,睡覺。
霍希安對林菲菲的尊重,是因為她是小叔要娶進門的老婆。
但就算是小叔的老婆,他也沒必要在這大半夜地跟她瞎扯。
更別提,她扯的人還是小叔跟嘉嘉。
在他心目中,他們兩個都是他至親。
就算做錯什么事,他都站他們一邊。
而林菲菲不過是未進門的外人罷了。
自私是人的本性,他霍希安也一樣。
林菲菲研究所畢業后在家人的關系運作之下,進了s城電臺工作。
她相貌端莊秀麗,性格圓融,女人味十足,但在s城電臺工作三年卻毫無建樹,每天都只是做些上上下下打雜的事情,離她理想中的主持人相差十萬八千里。
這三年里,臺里那幾位高位男人不知暗示過她多少次,她有才華,有樣貌,就是差一點機會。
“機會”兩個字,他們咬得曖昧十足。
她不是養在金絲雀里的鳥兒,很多事情,她不是不明白,卻總不甘心。
但臺里有領導或貴客視察,她同臺里幾個臺柱主持人做陪喝酒吃飯是怎么也躲不過的。
某次的飯局上,一群男人借著酒意對身邊的女人上下其手,大開黃葷。
坐在她身側的副臺子也將肥胖的手放到她的肩膀,她正要推,對方動作更快一步將她扯了過去。
眾人一陣哄笑。
副臺長身上中年男人的肥膩讓她一陣反胃,她猛地推開他站起來,不小心將桌上的酒杯撞翻,紅色酒液酒了副臺長一身。
她青白著一張臉道歉:“對不起,我…我…”
“一句對不起就了事?”
副臺長臉色也不好看。
“對不起…”
她做不到,沒辦法做到。
在縱目睽睽之下,轉身跑離包廂。
從那扇門離開之后,她知道,她的主持人生涯還沒開始已經結束了。
北風呼呼的冬夜,她一個人坐在酒店門前的臺階邊上,將臉埋進膝蓋里哭得泣不成聲。
她長這么大,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恥辱。
這一刻,她委屈,迷茫又絕望。
“林小姐,這里風大,小心著涼。”
一方潔白的方巾遞到了她面前。
她懵懵懂懂地抬頭對上給她遞方巾的男人,三十多歲的模樣,身材高挑挺拔,五官英俊深刻,氣質雍容尊貴。
是他。
剛才在飯桌上坐首位的男人,他的身邊坐著的是臺里的當家花旦。
一桌子男人吃吃喝喝,調笑玩鬧,只有他最安靜,幾乎沒怎么說話。
他給她遞手巾的動作紳士十足,看著她的眼里卻不帶任何曖昧。
“謝謝。”
她接過紙巾的同時,另一個聲音同時響了起來:“霍生,電話。”
她這才發現男人身后還跟著兩名保鏢,而她眼前不知幾時停了一輛黑色轎車,司機已經將車后座門打開,等著主人上車。
她,不會是擋了他們的路吧?
男人客氣十足地說了聲:“不客氣。”后便接過保鏢遞過來的手機上了車。
這是他們的第一見面。
翌日,她到臺里上班,以為要收拾東西走人,結果臺長親自過來,笑咪咪而又客氣十足地對她說了一番儲如知她這幾年工作認真,有能力又有才華之類深入人心的話,然后說與合作方新開的節目需要個主持人,希望有個有能力的新面孔來擔任,而臺里經過研究后決定交給她。
她簡直是受寵若驚。
后來,她才知道,原來是臺里有人看到了霍云易給她遞手帕的那一幕。
那次的飯局,本就是臺里需要與霍云易合作一個大項目而設的,可一直到飯局結束,他也未作任何表態。
原本以為可能會泡湯,但翌日他的秘書便傳來了一份合作意向書,還順帶提了下她的名字。
一夜之間,麻雀變鳳凰。
而她對他從感激到愛慕,也不過是一夜之間。
她借還手帕約了他第一次見面,吃飯,之后因為工作的事情與他又有了幾次接觸。
原本,她以為,他應該是喜歡她,所以才會捧她起來。
但是在兩人的交往當中,她慢慢地覺察出,他對她,并沒有男女之情。
幾次晚餐結束他送她回家,她暗示地邀請他上去喝茶,他都以太晚不方便而婉拒了。
她不知他對她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但她卻越發地沉迷在他這個人身上。
不僅僅是他的家世背景,不僅僅是他外形容貌,更多的是從他骨子里透露出來的內斂與穩重,那種人生歷練與歲月沉淀出來的男人味。
她壓抑不住自己的感情,跟他表白。
那次,他看著她很久很久,久到她都以為自己生平第一次表白要被人拒絕的時候,他開口了。
他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上,語氣非常平靜地對她道:“我早已過了成家的年紀,家中長輩也催過無數次,我總是未能給予一個讓他們滿意的答復…”
在他頓住的時候,她哽著聲音問:“是沒找到能讓你心動而心甘情愿進入婚姻的人那個人嗎?”
她還年輕,自然還是相信愛情與婚姻的。
男人搖了搖頭:“對于我這個年齡的男人來說,愛情已經不是首要的條件。結婚對像只要體貼懂事,性格大方溫和,為人處事得當就行了,娶誰對我來說都一樣。所以,你愿意撇去愛情這一方面,同我交往試試看嗎?”
愿意,她當然愿意 沒有愛情,她也愿意啊。
不知他有沒有聽說過,有的愛情是一見鐘情,而有的愛情卻可以是日久生情的。
她有自信,只要他愿意與她交往,她一定有辦法讓他有朝一日愛上她。
與他交往后,她事業步步高升,感情雖然平淡可她依然欣喜又期待。
他對她確實很溫柔,耐性也很好,只是兩人之間最后一道底線,她卻一直無法沖破。
可她不急。
她很會做人,在他將她帶回家見過長輩后,她乖巧懂事,很會討好的模樣很快就贏得霍家那幾位長輩的歡心,除了那位眼睛長頭頂的霍家大少奶奶。
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就算不能讓霍家大少奶奶對自己有所改觀,至少她聰明,絕不當著長輩面前與她爭執。
再后來,她明白自己不管怎么退步忍讓,她都不會對自己有半點好臉色,因為女人的第六感讓她看出來,霍家少奶奶與自己未婚夫的關系不簡單。
她強忍著怒意,與她明爭暗斗。
無論如何也不甘心將自己男人拱手讓人。
只是,他失去聯絡的這一天兩夜,讓她所有的自信心都崩潰于前。
折磨了一夜,眼睛都腫了。
她看著鏡中憔悴的女人,想要扯出一個笑,卻難看得不行。
打開水龍頭,將自己的臉埋在冷水中。
五分鐘之后,她抬頭,再次看著鏡中的女人。
依然失魂落魄的模樣,只是,眼神卻比剛才亮了許多。
“不會輸的,林菲菲,你不會輸的。”
他們不可能在一起,絕不可能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三天后,霍云易回s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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