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結婚,我做你伴娘好不好?同葉曦一起,我們葉家三朵姐妹花。多好。”
這句話,成功地讓葉臻臉色變了,望著葉璃的眼神冰冷至極。
三姐妹?
在她曾經高高在上地命令年幼的妹妹蹲在地上給她擦鞋時,在她一聲聲充滿譏諷地叫著她‘鄉下妹’甚至‘小啞巴’時,她有當她們是姐妹?
葉璃完全不理會葉臻的反應,將臉面向眸色深深的陸懷遠:“姐夫,你覺得我的建議怎么樣?”
葉臻,你最好在陸家那么多長輩面前使小性子啊!
看看最后是誰臉丟得比較大,看看一向注重家庭氛圍的陸家長輩會不會對你失望?
葉璃的心思,葉臻又怎樣不懂?
她故意在飯局進行一半時過來,就是為了堵她心,當面提這樣的要求也是要讓她丟臉。
訂婚本應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她不想讓在這個檔口讓長輩們有什么不愉快。
但是——
陸懷遠桌底下的手動了動,握住葉臻正緊握成拳的手淡然的開口:“這個問題,得由你姐作主才成。”
話音落下,包廂內瞬間安靜下來。
“姐,可以嗎?”
葉璃再度揚聲問道,聲音清潤甜美。
“不可以。”葉臻定定地回視著葉璃,清晰地吐個三個字,然后站起來:“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
說著,低頭往外走。
“我過去看看她。你們慢用。”
陸懷遠隨即追了出去。
葉璃氣得心口發疼,臉上盡是難堪,咬著唇,指尖掐進掌心里。
剩下的幾個大人面面相覷起來。
“臻臻…”
陸懷遠幾個大步向前,在她行至樓梯口時將她攔住。
葉臻低頭不說話。
他嘆了口氣,將她摟進懷里,輕揉著她發頂,“不要不開心,嗯?”
“她就是吃定我不會在長輩們面前甩她的面子是不是?我憑什么讓她得逞?她以為是誰?我們是同父所生,可我們之間沒有半分姐妹之情,她以前對妹妹做過的那些事情,我永遠不會忘記,也不打算原諒她,她做我伴娘,做夢都別想…”
她真的做不到那種兩面三刀的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心里頭恨得要死,卻還要對對方笑得如沐春風。
對葉璃,她滿滿的厭惡怎么也掩不住。
她說著說著,眼淚開始簌簌往下掉,在他面前,氣憤又委屈。
他不再說話,卻將她摟得更緊,等她慢慢平靜下來。
她不再哭,被他這么抱著,所有的委屈都慢慢消失了。
“對不起。”
她在他懷中低聲道。
陸懷遠輕拍著她背后:“別跟我說這句話。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別為自己不喜歡的人流淚,不值得。”
他的安慰讓她更是自責:“等會我回去跟嫲嫲還有伯父伯母道歉,我讓他們失望了。”
當著兩家長輩的面就么走人,確實是不識大體。
陸懷遠拿出手帕給她擦眼淚,“別再自責了。尊重是雙方的,阿嫲跟爸媽都不是那種不明是非黑白的人,他們不會怪你。別哭了,嗯?”
葉臻點頭,又將臉埋進他肩膀處。
她其實真的不是那么愛哭的人,從媽媽不在之后,她幾乎沒有掉過淚,因為她知道不會有人安慰她。
可自從與他在一起,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眼淚更是不受控制爭先奪后跑出來。
“走樓梯下去好不好?”
葉臻抬著還紅紅的眼看他。
這里是頂樓,88層,下樓梯也未免太…
陸生這是要鍛煉她的體力嗎?
“走不動我背你。”他笑著點了下她鼻尖。
“阿嫲他們還在餐廳。”
雖然她實在是不想再回去見到葉璃了。
“沒關系。他們會體諒我們。”
“不要。我回包廂跟阿嫲他們講一聲。”
剛才她已經很失禮了,再這樣走掉,她以后怕是沒臉了。
說著,牽住陸懷遠的手往回走。
陸懷遠笑了下,任她牽著他走。
回到包廂門口,卻見兩家大人正在話別,見他們回來,葉國禮面色嚴肅,羅依蓮雖然心里頭極度不滿,卻也沒表現在臉上,倒是葉璃,怎么樣也笑不出來了,只有陸家人仍舊當作沒發生什么事一樣,招呼她過去。
“爸。”葉臻只叫了一聲葉國禮。
不管如何,這個男人終究是生養她的父親。
葉國禮應了一聲,也不好當眾訓斥女兒,兩家人客氣地道別后,葉國禮夫婦帶著葉璃率先離開。
“嫲嫲,伯父伯母,對不起。”
葉臻低著頭道歉。
“傻丫頭,道什么歉呢?”老太太牽著她手笑呵呵,“我們陸家的家訓:天大地大,自家媳婦最大。”
安李瑩也插話:“你現在就是我們陸家人,哪有自家人跟自家人道歉的道理。真要道歉,那也是外人給我們道歉。”
陸德宣:“我在樓下茶館訂了位,我們下去喝茶。”
陸懷遠:“今晚的甜點是傅先生親手做的,不想償償?”
所以,這事就這么過了?
所以,他們現在是一家人準備一同去飲茶?
一家人,她有多久沒有感覺到這個概念了?
自從爺爺嫲嫲,媽媽相繼離開之后,就再也沒有了。
來到s城,父親與葉璃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每次過年過節,雖然她們也會坐在一起,但她與妹妹在他們中間,就像外來入侵者一般。
而每每那種時候,葉璃臉上滿滿都是笑,眼神里盡是囂張與炫耀。
離開葉家這幾年,一直都是她與妹妹過。
在她心里,她真正的家人只有妹妹。
現在,他不僅給了她愛情,也給了她新的家人。
電梯里。
葉璃里終于忍不住爆發。
“葉臻什么意思?我不計較她陷害我去見陸懷遠,低聲下氣地跟她道歉,真心誠意同她賀喜要做她伴娘,她竟然就這么甩門就走?她以為她是誰?”
她問出那句話,自然不可能是出于真心。
可她沒想到,葉臻將真的完全不在乎陸家長輩都在場的情況,直接甩臉給她,讓她恨不得找個縫鉆進去。
葉璃氣得眼眶發紅,她現在有多委屈難堪,心里就有多恨葉臻。
“葉璃,這里是公眾場合,注意你的態度。”葉國禮低聲訓斥。
她不來什么事也沒有了,她偏要來自找難堪還要怪別人?
“爸,我是不是你女兒?就這么讓外人欺負我?自從葉臻搭上陸懷遠之后,你對她的態度就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可她葉臻能搭上陸懷遠還是踩在我肩上,用我的痛苦與成全換來的?你怎么就這么偏心她了?”
葉國禮被女兒氣得臉色發青,“葉璃,注意你的措詞,在我這里沒有外人,都是我女兒。”
羅依蓮冷笑了兩聲:“若真沒有外人,昨天在襄城連家門也不讓我們進?剛才葉臻這么對璃兒,你一言不發?”
“家里的事情回家再說。”
葉國禮按捺住火氣咬牙道。
這時候,電梯在某個樓層停下來,進來了好幾個人,他們三人都冷著臉不再開口。
從酒店出來,葉璃氣哼哼地走前面,羅依蓮跟上來拉住她手臂,被她一把甩開——
“煩死了。”
“葉璃,你鬧什么性子?”
“我受了這么大的屈辱連氣都不能發了?”葉璃再度甩開母親的手,轉身看向一臉不快的父親,然后憤恨不已小跑離開。
“你去哪?”
“不想回家看到你們。”
“葉璃…”
“又不是三歲小孩,讓她去。”葉國禮冷聲道。
羅依蓮回頭瞪他,心里又氣又疼。
“你是不是也要學女兒離家?隨便你們。”
葉國禮抬腳往車子而去。
羅依蓮踩著高跟鞋跟過來,“葉國禮,你是不是巴不得我離家,好讓你名正言順將別的女人迎進門?”
葉國禮瞇了瞇眼,面無表情道:“羅依蓮,我不想跟你吵架。我現在要回去,你若是不想同我坐一輛車,我坐計程車回去。”
他轉身便往酒店計程車停靠處走過去。
晚上九點,遠航酒店門口燈光閃爍,不時有車子在門口停下來。
真的不是個爭執的好地方。
葉國禮坐計程車,羅依蓮沒再跟上去。
她一路憋著這口氣回家,越憋越難受,心里頭有團火在燒,越燒越旺。
兩人一前一后進門,羅依蓮便將手中的包朝走在前方的男人狠狠地砸過去。
葉國禮的火氣也爆發了,轉頭瞪她:“羅依蓮,你別太過分了。”
羅依蓮再也壓抑不住那股窩囊火氣:“我過分?你那個葉臻不過份?這些年我哪里虧待她?缺她吃還是缺她穿?你自己說說看?她要搬出去就搬出去,她要買房就買房,她又是怎么對我跟璃兒的?就算是對你這個父親,也不見得有多親吧?簡直就是個白眼狼。如今有陸家當靠山就要欺負我跟璃兒是不是你這算是什么態度?有本事你去罵你那個葉臻,我們母女倆不看你的臉色。這次,葉臻不回來給葉璃道歉,這事就沒完。”
葉國禮冷著聲音質問:“你別口口聲聲說你自己對臻臻有多好。這些年,我承認確實是對她們姐妹倆疏忽了,可璃兒與她們姐妹倆在私底那些小動作我也有看在眼里的,我只是覺得就算是親姐妹,也都會有爭執吵架的時候,更別提她們都還只是孩子,而且還事關著大人之間所造成的隔閡。”
“所以,我沒介入她們這么多。但是你呢?你明著是讓葉璃多讓著臻臻,曦曦,暗地里卻依然只是護著璃兒。你護著璃兒我可以理解,但她們三個都是我的女兒,我護著哪一個都她們都會覺得我偏心,我干脆就不理了,想著等她們自己長大了,有了想法與見識或許就好了。但我沒想到,她們之間越走越遠,你能否認,這與你的私心無關?”
葉國禮一口氣說完,抹了一下臉繼續道:“我也不能否認,我也有很多做得不對的地方。但是葉臻與陸懷遠在一起的事情不可改變,葉臻對你們的態度,你們對葉臻的想法也不可改變,她對我這個父親也一樣。道歉這件事,若是她自己不愿意,我也不會勉強她。我累了…”
他沒再說什么,轉身上樓。
“葉國禮,你什么意思?你給我說清楚,明明是她的錯,當著所有人的面甩臉走人,基本的教養都沒有,讓她回來給我跟璃兒道歉還委屈她了?葉國禮,你少自欺欺人的逃避這個問題,葉臻今晚這么做,你這個父親臉上還有光了?”
步上樓梯的葉國禮頓了頓腳,卻沒回頭,“你說葉臻沒教養,就是說我這個父親沒教好。我承認,我有責任。至于我是不是也面上無光那是我的事情。今晚我不想再跟你討論這個話題。”
說著,一步也不停地往上走。
看著男人離去的無情背影,羅依蓮氣得雙眼通紅,頭疼,又覺得心灰意冷。
自己陪著他創業,陪著他過低谷,陪著他共風光,還有那十幾年無名無份的羅小姐…
到頭來,又剩下些什么?
在這一刻,似乎什么也沒有了。
不,她還有公司,還有奮斗幾十年積累的財富。
葉氏不僅僅是葉國禮的,他們手中各有多少資產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她羅依蓮從來不會讓自己得一無所有。
她從來不是輸家,她有財富,有女兒,還有兒子…
“媽,你跟爸吵架了?”
樓梯口處,一個處于變聲期的男聲悄然響了起來。
羅依蓮抬頭,看到葉明澤正趴在那里,眉毛微蹙,蒼白的面孔盡是嚴肅的表情。
“明澤,你還沒睡嗎?”
羅依蓮努力收起臉上各種復雜的情緒對兒子關切問道。
“媽,你跟我爸是不是吵架了?”
葉明澤又重復了一次。
“我跟你爸…”
“明澤,我跟你媽只是有些爭執,我們會處理好的,回去休息吧。”
是葉國禮從房間走了出來。
“那我回房了。”葉明澤看了看表面已經風平浪靜的父母,沒再多問。
這一晚,葉璃沒回家。
這一晚,葉國禮夫婦同床異夢。
離婚二字其實都曾在喉嚨深處徘徊,卻最終都沒有說出口。
他們在一起二十多年,二十多年的風雨同舟,夫妻之情,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那份感情卻夾雜著太多復雜的東西在里頭。
不管什么原因,他們都不可能輕易結束這段婚姻。
陸懷遠送葉臻回家時,已經接近凌晨,卻沒料到在公寓外面碰上向明月。
她正死死地巴在一輛車旁怎么也不愿上車。
“明月?怎么了?”
葉臻靠近,這才發現車里坐著的是陸懷柔女士,兩只手正拉著向明月的手。
母女倆誰都不愿屈服,就這么僵持著,一直到他們靠近。
陸懷柔與向明月都似是看到救星一般同時開口——
“阿遠,把她給我推上來。”
“舅舅,我不要跟她回去。”
陸懷遠問明始末,陸懷柔女士剛出差回來,給她在培訓機構報了名,明日送她去上課。
陸懷柔太了解自己女兒了,今晚不把她拉回家看著,明日再來這邊找她連影子也找不著的。
成績那么爛還不愿意補課,再這樣下去,不要說去留學,國內三流大學也沒她的份。
陸懷柔女士讀書的時候算得上是學霸級的人物,看不慣用錢買學位這種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突變的原因,她兩個女兒怎么就對學習那么抵觸呢?更離譜的是她的小女兒竟考出18分的成績,這實在是讓她無法接受。
所以,被舅舅縱容出國游了一個月回來后,她休想再逍遙過日子。
今晚無論如何也要將她給抓回去,要是她下次再考出這種成績,她真的會氣得登報跟她解除母女關系。
不過,向明月最終還是被舅舅推了一把上車,陸懷柔迅速鎖上車門,朝車外的陸懷遠與葉臻揮手告別。
向明月再氣,也不可能真的去搶她老媽的方向盤或直接跳車,只能扁著一張嘴朝舅舅與小舅媽委屈道:“你們都欺負我。”
葉臻朝她揮揮小手:“明日放學再過來,烤芋頭給你吃。”
向明月哼了哼,“要吃舅舅做的法式料理。”
小舅媽休想用一個烤芋頭來收買她。
“等你考試及格了再來跟我談條件。”陸懷遠淡淡回應。
向明月一臉哀怨:“那我這輩子都沒機會吃了。”
要考及格,那是有多難啊!?
為什么要考英文呢?她最討厭的就是英文了,沒有之一。
“向明月,就你這出息,以后出去別說是我女兒。”陸懷柔驅車離開仍不忘記教育女兒:“你就不能用心一點嗎?26個字母組成的英文能有多難?你把玩游戲的心思用在學習上,至于考出這種成績?”
向明月不服:“媽,你怎么老是逼我不逼簡星辰?她期末考試掛了一大半,很光榮嗎?”
陸懷柔:“你姐失憶之前,成績雖然算不上拔尖,但也不至于像你這么丟人。她現在的情況跟你沒有可比性。”
向明月:“那你當我也失憶好了。”
陸懷柔:“你這是從小失憶到大的,得好好治。明日去補習班那里,你給我好好聽課,要不然…”
向明月好想跳車,早知賴在國外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