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雨夜,黑色Land-Rover穿過密集的雨霧直直往出城路口而去。
駕駛室里開車的男子留著板寸頭,皮膚黝黑,面孔陽剛俊挺,黑色T恤牛仔褲看起來英姿勃發。
來接葉臻的年輕男子叫沈寒川,是沈林熙的堂哥。
沈寒川性格爽朗大方,葉臻上車后便與她聊起了與陸懷遠他們之間的事情,葉臻一顆不安的心漸漸地松弛了些。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們車子正停在高速入口20米之外。
是陸懷遠。
他直截了當地問:“你們現在在哪里?”
“在…”葉臻看了眼前方的高速路入口,還沒來得及講具體地址,手機便被沈寒川給奪了過去。
“阿遠哥,我正帶她回我家,雨停之后就送她回S城。就這樣。”
葉臻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面不改色地講完然后直接掛斷了電話,還關機?
“阿遠哥讓我雨停后再送你回去。”他抬了抬下巴,“喏,前面就是往S城的高速路口,要不要現在回去,你決定。”
車外,大雨依舊,雨刮器以最快的速度來來回回地動著,卻似乎跟不上下雨的速度。
高速路段暫時限行通知下來之后,大雨中的高速路口處只出不進,在入口處只有他們一輛車。
工作人員看到他們的車停著不動,穿著反光雨衣朝他們走了過來。
葉臻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側過頭看著沈寒川,他也在看著她。
媽媽載著她出意外那一幕與妹妹蒼白無助的臉在幾秒鐘之內在葉臻腦海里出現了無數次。
“高速不是暫時限行嗎?”她吞了吞口水。
“這個問題我會解決。你只要做決定就好。”
“會不會很危險?”
“任何事情都有風險。”
這時候,工作人員已經在敲他們的車窗。
“我要現在回去。”葉臻朝他道。
沈寒川笑著降下一小半車窗,碩大的雨滴馬上飄了進來。
“特殊任務,馬上開匝。”
沈寒川將一張放在儀表吧上的文件遞了出去。
一分鐘之后,Land-Rover奔向雨霧重重的高速公路。
“你這種冒險精神,我喜歡。”沈寒川朝葉臻伸了個大拇指。
“你說的任何事情都有風險,但風險不一定會出現對不對?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安全送我回S城。”
任何事情都有輸贏一面,總是要賭一把的。
她不能讓妹妹一個人那么無助地躺在醫院里。
妹妹只有她了。
“謝謝。”他道。
“是我該謝謝你陪我冒險。”葉臻真心道謝。
“我還沒問你,你是不是阿遠哥女朋友?”沈寒川笑問。
葉臻臉一紅,“不是。我是陸生助手。”
沈寒川抬了抬濃密的眉毛:“不是吧?我可從來沒見阿遠哥對哪個女人這么好?”
下著大雨的晚上打電話給他,問了句他在哪,他講他剛回到宿舍,他便語氣又急又快地讓他在家等他電話隨時出門找人。
講真,這真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向沉穩冷靜的阿遠哥這么焦急。
幸好,這位葉小姐的電話最后接通了,要不然他可能要發動所有人全城搜尋了。
“陸生對身邊的人都一樣好。”葉臻臉蛋紅了又紅,“沈生,大雨行車,集中注意力開車。”
沈寒川見她臉紅,大笑著搖頭。
小妹妹仔還真是害羞。
凌晨五點半,S城天色初亮,晨曦從云朵中羞澀地探出頭來。
S城某間私人醫院門口,黑色Land-Rover剛停下來,葉臻便迫不及待地下車往醫院里跑。
大廳小轉彎時與從電梯里出來的人撞個正著,來人動作迅速地扶住她肩膀。
“小心點。”
葉臻抬頭,是陸懷遠。
“陸生,我妹妹怎么樣了?”葉臻一把抓住陸懷遠左手的手腕。
陸懷遠一夜未睡,精神卻還不錯,只是下巴處有明顯新生的胡髭。
他溫柔地拉下她的手,牽入掌心,“我們先上去,邊走邊講。”
葉臻低頭,望著被他牽進掌心的手,心頭涌過一股難以言語的澎湃情感讓她胸腔發熱。
電梯門關閉之前,一只黝黑的大手橫插進來,是沈寒川。
“沈大哥,你不是去停車?”葉臻問。
“管它呢!”沈寒川不在意,望向陸懷遠:“阿遠哥,這次回來要好好吃你一頓。”
“沒問題。”陸懷遠應下。
“小妹妹沒事了吧?”
葉臻也抬眼看他。
“昨晚來醫院后,我們內外科都檢查了一遍,超聲波,X光都查過,也抽血驗過,暫時都沒發現任何異常,專家建議我們查查婦科。但是她不愿意配合。”
她也沒辦法配合,她不會講話,對圍在周邊的人驚懼得很,若不是來到醫院后給她打了小劑量的安定劑,很多檢查根本沒有辦法做。
婦科?
葉臻也懵了。
到了病房,被疼痛折磨了一個晚上的小姑娘臉色蒼白憔悴,見到姐姐的那一瞬間間,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往外冒,很快濕了兩邊臉頰。
葉臻的心一陣陣地抽疼,向前將委屈的小姑娘摟進懷里,輕拍著她顫抖的背部——
“對不起,姐姐回來。”
“曦曦,乖,不哭了。”
陸懷遠領了個女醫生進來。
“這位是婦科的鄧主任。這是葉臻,葉曦的姐姐。”
陸懷遠介紹過后便出去了,以方便她們進行更私密的談話。
鄧醫生三十出頭的模樣,面容和藹地對葉臻道——
“葉小姐,我是鄧海清,我想跟你談談你妹妹的情況。”
“好。請稍等一下。”
葉臻將無聲流淚的妹妹輕拉開,給她拭掉臉上的淚,倒了杯熱水給她喝下后又扶著她躺下來才面對鄧醫生。
“鄧醫生,有什么問題您請講。”
鄧醫生微笑道,“你妹妹今年多大了?”
“十一歲半。”
“有過初潮嗎?”
葉臻怔了下,然后搖頭:“還沒有。”
這一方面,她確實是疏忽了,從來沒有跟妹妹講過女孩子成長過程中最重要的這個階段。
但她一直以為妹妹年紀尚小,加上身體比較瘦弱,應該不會來這么快的。
那鄧醫生現在的意思是,妹妹有可能是月經初潮而導致的腹痛嗎?
這時,躺在床上的葉曦悄悄地伸出一只手,扯了扯葉臻的小指。
葉臻回頭,看到妹妹一臉的難受與委屈,便柔著聲音問——
“曦曦,哪不舒服告訴姐姐,好嗎?”
葉曦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鄧醫生。
葉臻知道妹妹的意思,將她的小手握進掌心安慰著:“曦曦不用怕,鄧醫生是來給你看病的。就像長庚哥哥一樣,姐姐會一直陪著你,不用擔心,哪里不舒服,指給姐姐看,好不好?”
葉曦咬了咬蒼白無血的唇瓣,慢慢地拉開蓋在身上的白色床單,最后手放在小腹的位置。
葉臻將被單再往下拉開一些,并未發現異常,再進一步檢查才發現貼身褲上似有抹淡淡的血絲。
葉曦平時經常與姐姐一起沐浴,兩姐妹在一起倒是沒什么,但如今多了一個鄧醫生,小女孩緊張又害怕。
而用力導致疼痛加劇,葉曦整張小臉都白了。
“曦曦…”葉臻一邊撫著她的小腹一邊輕聲道,“你聽姐姐講…”
每個正常女孩一生中都要經過的重要階段,葉臻花了二十分鐘的時間給妹妹講解。
葉曦聽得一知半解,眼皮漸漸地沉了下去,沒一會兒便在床上沉沉入睡。
葉臻握著妹妹冰冷的手坐在床邊,腦子里想著是剛才鄧醫生說的話。
“我建議還是馬上給她做個檢查。”
葉臻月事初潮時,并未有如此妹妹一般的疼痛難忍。講真,她第一次來時一點感覺也沒有,就是有一天早上起來發現褲子有異樣才知道的。
之后每月來的那幾天,除了有些漲之外也不像一些女孩疼得連床都下不了,再加之有母親溫柔照顧,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痛經為何物。
如今看到妹妹疼成這樣,再聽鄧醫生這么一說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要做什么檢查?我妹妹會不會有事?”
“葉小姐,你也不用太擔心。根據我初步判斷,你妹妹初潮疼得如此厲害,應該是出—女膜閉鎖,這是女性生殖發育異常中很常見的一種情況。閉鎖會導致經血無法正常排出導致腹痛異常,所以我建議先檢查,確診是哪一種閉鎖情況,決定是否馬上進行手術診療,放出經血,以免造成宮腔積血,甚至輸卵管積血。”
葉臻被嚇到了,“那會不會影響她以后的生活?”
“及早發現,及早治療是最好的方法,如若不然,日后她每次行經都會腹痛難忍,對X生活及懷孕也有影響。所以我建議現在就檢查。確診之后治療并不復雜,之后就會像正常人一樣了。你好好考慮一下,說服妹妹讓她克服心理上的障礙及時接受檢查治療。”
葉臻撫著妹妹蒼白的小臉蛋,心微微地發疼。
這么小的人兒,怎么要受那么多苦呢?
她知道諱疾忌醫會造成什么樣的嚴重后果。
之前妹妹的意外導致了嚴重的心理障礙不愿開口講話,害怕出門,害怕接觸陌生人,她心軟,不忍心,讓她一個人呆在家里好幾年。
現在,生理上的疾病襲來,有可能導致她一生深受影響,深受其害,她不能再任由情況發展下去。
而在休息室里,靠坐在沙發悠閑地喝著茶的沈寒川,因為鄧醫生講小女孩是因為生理疼而入院時,嘴里的茶水直直地噴了出來。
沒想到,這年頭還有這種事。
女人這種生物,還真是嬌弱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