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立刻解了糾纏了她一夜的疑問。
她無奈一笑:看來自己還是不夠聰明,只一心想著梁潤庭的目的卻忽略了蕭無惑,梁潤庭要的是權,而蕭無惑要的是人。
敢情這兩人是合起伙來演了一出戲給她看,又或許從蕭無惑傳信給她的時候他們便已經聯手。
半響之后,她終于開口:“沒有那么簡單”說罷苦笑著搖了搖頭又道:“皇上說齊帝點名非我不可”蕭無惑今日已是有備而來,若此時她毫不猶豫的答應反而會露出破綻,演戲這種事可是她的老本行又怎會遺漏這種明顯的細節。
蕭無惑聽到她的疑問暗自松了口氣:“關于此事公主盡可放心,我會稟告皇上若將你送去和親等同助長對方士氣有損我朝威望,唯有另挑人選和親,即可傳達和平之意又能彰顯我朝不懼之風。”
赤璃臉上的驚慌絕望漸漸被一抹暈紅所取代,這樣的她看起來才是在思考嫁娶王府時該有的樣子。
而為了讓自己臉紅,她不得不回顧自己與葉隱修相處的畫面,痛并溫暖。
“若公主答應,明日早朝我便去像皇上提親!”蕭無惑已從她的臉上找到了答案。
“那就有勞王爺了”赤璃背過身去:“今日我有些發困,就不留王爺了”
“公主好生歇息,本王告辭”蕭無惑拱手作揖,對著那道消瘦單薄的背影露出明快的笑意。
聽著遠去的腳步身,赤璃回過身來輕嘆了一口氣: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人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面與她為敵,而他也是自己眾多敵手中最難對付的一個。
眼下梁潤庭攻葉已成定局,一旦開戰她留在梁國便不能與索嘉取得聯系請求援助。可如果此時貿然離開可能會打草驚蛇激怒了他們,眼下梁潤庭剛上位不久即使要攻葉也尚需準備時間,與其直接對抗不如先將計就計進入王府,也好趁機監視蕭無惑的動靜。
梁潤庭、蕭無惑、魏澤天這三人其實都有著共同的弱點:驕傲自負且總是低估對手。
在他們眼中自己能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人,即使面對失敗他們也不會承認失敗,而是會繼續用自己的智慧去扭轉局面,哪怕是違背道義和良心也在所不辭。他們的字典里沒有“自省”二字,他們只在乎每一場博弈的結果,無關是非對錯。
劉延和小世子死后蕭無惑接受不了一無所有的事實,而得到她便是他與命運博弈的最后籌碼,他不會讓自己輸給任何人,包括命運。
所以無論是之前他將她送往北漠還是此刻他想娶她入府,都是因為他只能接受成功絕不允許失敗。
而她只要抓住了這種人的缺點便能將其擊敗。
他輕敵,她就裝弱,將計就計是上上策。
慶統元年三月,公主出嫁。
沉寂許久的蕭王府似重獲新生,再現喜慶。
駿馬之上,公子翩翩,蕭無惑一身大紅婚服裹身,腰間系著銀色金絲紋帶,頭戴紫玉冠胸披大紅綢,身材挺拔神采奕奕,紅色喜帽晃動著兩扇帽兒似在對街道兩邊所遇圍觀者的祝福聲點頭回應,和善的面色下又透出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之氣。
府門二里之內綠茵蔚然枝蔓交錯,每顆樹上都披著艷紅的綢緞掛著條條絲帶,綢緞遇風輕揚無風垂落,遠處望去像一朵朵被霞光染紅的云團來為這人間喜事湊個熱鬧。
府門前大紅色的錦綢從門外一路鋪至后閣,房檐廊角,桃枝桂樹,每一處都散發著喜慶。府里的下人們早已侯門外一臉期待地等候著即將過門的新福晉。
此時坐在大紅頂轎中的人取下了蓋在頭上的紅帕,低頭看了眼自己所穿的衣裳,眼中盡顯厭惡。
落轎前,喜帕蓋回,她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發揮自己出色的演技,將雙眼藏在紅光之下。
轎簾被掀開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已被抽離,正站在遠處看著自己的肉體被人背入王府。
跨盆、射箭、拜堂、交杯酒…雖是做戲可這繁瑣細節倒是一樣也少不了。
這場喜宴直至亥時將近方才收了動靜。
王府的正屋里,赤璃撩開蓋頭又被一片艷紅晃暈了眼。
對面的圓桌上鋪著紅布,桌上盛著糕點十六盤,每個盤上都放著一張大大的喜字,桌子中央擺著一對巨大的紅色蠟燭,粗圓的燭身上亦刻著金色的喜字,身下的床榻上鋪著幾床云錦紅被上繡龍鳳呈祥,而原本灑落在床上的紅棗桂圓已被她一股腦兒地扔在了一邊。
這個場景是她幾年前可望而不可求的夢中之景,可此刻真的實現時她卻只覺得無比刺眼。
夢想和食物一樣亦會過期腐爛,愛情如是。
門外的腳步聲愈漸清晰,她站起身來向前走去:“人可都走了?”聲音清冷面無表情,白皙的皮膚在紅光下又增幾許嬌柔嫵媚。
蕭無惑穩住了搖晃的腳步,濃烈的醉意被對方無情的目光驅走了幾分。
“走了”他依著門框避免失態。
“我住哪屋?”她直直地問道,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
“成親之日新人分居難免不會遭人懷疑…”蕭無惑閉上眼睛又感一陣暈眩。
“懷疑又如何?既然我已嫁入王府,難不成那新國皇帝還能逼我改嫁?”赤璃笑道,只是那笑容卻比寒風更為冷冽。
蕭無惑無可辯駁只得點頭道:“若公主不嫌,便和過去一樣住在明德苑,那里一切都未有改動你亦不會有陌生感”
“其實我住哪里都一樣,沒有什么區別。不過既然王爺一番好意我自然是不能辜負,時候不早了王爺早些歇息吧,赤璃告辭”冰涼的言語像一股寒風,吹散一切風花雪月。
蕭無惑僵硬的唇角再也無力偽裝笑容,擦肩而過的風帶走了那道孤冷的身影,眼前的一切似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會放棄,就算她是塊冰他也定要將她晤熱,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而他有足夠的耐心。
新房內,形單影只。
蕭無惑晃蕩著身體跌坐在柔軟的床上,借著酒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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