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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5 一家之主的憂慮

  這道聲音夾帶著倨傲的冷意,那緝事衛循聲看去,恰對上一雙滿含怒氣的清冷鳳眸,臉色當即一變。

  他趕忙翻身下馬。

  “小人有眼無珠,竟未曾瞧見玉風郡主在此!還望郡主恕罪!”

  賠罪間,看了一眼那被扶起的身穿月白長衫的少年,見那少年樣貌俊美,當即便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正要再賠不是時,玉風郡主已皺著眉不耐地道:“滾吧。”

  她如今瞧見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便覺得惡心得緊。

  都什么時候了,還凈想著欺壓百姓!

  但昭昭說得對,便是將這些人盡殺了也無用,根本源頭并非是出在他們身上,殺了一個便還會再有千百個頂上。

  “是,多謝郡主…!”那緝事衛忙不迭應下離去。

  “如何?可受傷了?”看著被扶到跟前的少年阿淮,玉風郡主微皺著眉問。

  “小人無礙…”阿淮看了一眼那個已經跑遠的孩子,道:“方才小人看到那孩子,一時想到了幼弟,這才失了分寸…”

  說著,朝玉風郡主施禮:“阿淮行為冒失,還請郡主責罰。”

  想到他當年因災荒而失去家人的經歷,玉風郡主怪責的話便沒說出口,只道:“下回當心些便是。”

  但她的心情當真是壞透了。

  舉目看向街邊那三五名無人問津,骨瘦如柴的乞丐,玉風郡主三兩下將手上的紅寶石赤金鐲子褪下,又摘了耳上一對玉玦,并一支珊瑚珍珠釵,塞到施施手里,道:“讓他們拿去換些吃的,并你身上的銀子也一并在這條街上分出去。”

  她行事沒有什么講究,想到什么做什么,施施雖覺得有些不妥,但還是依言去辦了。

  但辦歸辦,這些首飾到底不能就這么給出去,否則救人不成怕還要惹來麻煩,還是需折成碎銀多分些人。

  “回府。”

  玉風郡主轉身上了馬車。

  阿淮趕忙跟上,在車內低聲問:“郡主不去寶華樓看首飾了?”

  “不去了。”玉風郡主聲音悶悶地道。

  出門便皆是百姓苦態,她哪里還有什么心思看首飾。

  阿淮不知她想法,只當她是被自己壞了心情,遂低著頭不敢再言語。

  將他的反應看在眼中,玉風郡主在心底嘆了口氣——阿淮固然心地良善,但到底自幼生長在鄉野間,少了開闊的眼界,自是不懂她在為何事而心煩。

  或者說,她此時更多的是擔心。

  待回到長公主府,玉風郡主下意識地先去了敬容長公主的居院。

  “怎這么快便回來了?”長公主披著鵝黃色細綢薄衫,半散著發,正窩在榻中看描著各類動物的畫本子,見她進來,忙扭過身問道:“我的糖葫蘆呢?”

  “沒找著賣糖葫蘆的。”

  玉風郡主在她身側坐下,靠在榻中隨口敷衍道。

  敬容長公主不滿地皺眉:“…你是閉著眼找的嗎?”

  玉風郡主似沒力氣同她斗嘴,聞言只當沒聽見。

  敬容長公主氣哼了一聲,旋即皺眉:“你身上的首飾呢?去哪兒了?”

  “給那些乞丐了。”玉風郡主側靠在榻中,白皙纖手拄著太陽穴,微嘆了口氣,自語般道:“你是不知如今外面是怎樣一番景象,我從未見過這樣多的災民和乞丐。”

  而這些定還不是全部,甚至城外只會更多。

  敬容長公主看著她:“平日里沒瞧出來,你倒是挺憂國憂民的嘛。”

  “我憂的是咱們自己啊。”玉風郡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長公主的額頭:“你也不用你這縮成了瓜子仁兒大小的腦子想想,京城亂成這樣,咱們長公主府這一隅之地又還能有幾時安穩?”

  說著,又嘆口氣,靠在榻上望著上方:“同你說你也不懂,只想著吃糖葫蘆的小孩子又怎知一家之主的憂慮。”

  長公主撇了撇嘴,“嘁”了一聲。

  “不過話說回來,你這位兄長也當真是有本領,大慶建朝不過區區二十載出頭,竟就被他敗壞至此…這敗家子當的,叫人說點兒什么好。”玉風郡主眼神無望地喃喃道:“這一敗不當緊,連帶著咱們也要跟著遭殃。”

  “…”長公主沒有接話,拿起桌上的蘋果輕輕咬了一口,垂眸掩去眼底的波動。

  再抬眼時,望向窗外,綠了一整個夏日的芭蕉葉已經泛了黃。

  秋日悄然已至。

  很快冬天便也要來了。

  而冬日真正來臨之時,天地萬物皆無可躲避…

  長公主慢慢地吃著蘋果,實則不過味同嚼蠟。

  又是兩日過去,玉坤宮外的禁軍仍未撤去,拿皇帝的話來說,刺客一日未曾抓到,他便一日無法不擔心。

  皇后對此并不在意,只是抱著天福在寢殿里看書,也并不離開玉坤宮。

  “小晨子這幾日都不曾送過什么信嗎?”殿內沒有其他人,皇后低聲向姜嬤嬤問著,視線依舊在書上。

  “倒是不曾。”姜嬤嬤道:“他一貫機靈,許是不想在這等關頭叫人抓住什么把柄。”

  皇后卻是將書放了下去:“暗庭那邊也打聽到什么了”

  喬必應出宮已有數日,她總覺得一切似乎都太過順利了…

  “暗庭那里的消息封得死死地,暫時打聽不到什么有用的,也不敢過分去探聽,恐遭人猜疑…”姜嬤嬤道:“不過小晨子同暗庭里的那個小太監必是有消息往來的,若出了什么問題,小晨子定然不會沒有察覺。”

  既是沒送信給娘娘,想來便沒什么大問題。

  這個孩子年紀雖不大,但行事一貫知輕重緩急。

  皇后點了點頭,按道理說的確如此,但她總覺得心中有些不安。

  尤其是那日皇帝在此處時,內監傳話,分明說是有了‘進展’…

  當真是她多慮了嗎?

  “等過了這陣風頭,便設法將小晨子送出宮去吧…總歸如今本宮的事情也大致算是辦完了。”皇后輕聲說道:“這個孩子,同其他人不大一樣,且他年紀還小,本宮總覺得他不該一輩子留在這宮里。”

  那孩子的眼睛又明又亮,心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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