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姑娘不但機敏聰慧,行事果決,眼界見識更非尋常姑娘家可比。”燕王稱贊道:“在京中時,我便時常于心中感慨,將軍當真是養了一個好孫女。”
對上燕王那雙滿含欣賞之意,且仿佛還有些…感恩?的眼睛,鎮國公雖覺有些古怪,但面上笑意卻不禁越發濃了。
他這個人就喜歡聽實話!
遂滿眼欣慰地捋著胡須道:“倒也不是我養出來的,這丫頭的秉性乃是天生如此。”
總之他本人可以謙虛,但關于孫女卻不能謙虛,不,是不必謙虛——明擺著的事,謙虛來謙虛去,豈不是睜眼說瞎話,顯得他做人太虛偽?
而后便是一句逢熟人便想說一說的:“這丫頭可是我家里的福星!”
這次的事情就是個很好的印證——關鍵時刻,還得靠他孫女。
聽得這“福星”二字,燕王笑著點頭。
嗯…很快就是他家的了。
“對了。”二人喝了會兒茶,鎮國公適才問及正題:“不知王爺此番親往東元,可是還有其它事?”
“是。”燕王放下茶盞,道:“遭刺之后,便始終憂心將軍安危,而除此之外,另有一件要事需與將軍面談。”
“哦?”鎮國公已料到了大致,此時也擱下了茶盞看向燕王。
燕王已起身,深深施了一禮,正色道:“學生欲邀將軍共商大事——”
“…”鎮國公眼神微動,不知是在思量著什么,片刻后,方道:“王爺應當知道,老夫不過只是一介莽夫而已,王爺邀我同行,可擔心我反倒會壞了王爺的大事嗎?”
燕王聞言卻是發出爽朗笑聲,含笑反問道:“將軍,不會當真有人認為您是莽夫吧?”
若是有,那便必是被將軍的外表給蒙騙了。
在他眼中,將軍從來不是有勇無謀之人。
只因將軍一貫所選的路,及所做的事,皆在遵從心中大義,真正將天下大局放在首位,所謀非一己之私,而是天下福祉——故而才會叫人誤解為那是“不聰明”的表現。
“不是莽夫又是什么,且已是個老莽夫了。”鎮國公也不禁笑了,二人相視間,氣氛輕松,反倒半點不像是正在謀劃什么事關天下大勢之事。
這讓燕王想到了自己幼時及年少時在軍營中的那段歲月。
還記得他總是喜歡跟在將軍身后,將軍有意考驗他,再苦再累他也都樂意跟著。
后來將軍勉強算是認可了他,商討對敵之術時也叫他在一旁聽著,待再大些,他便與將軍一同商議了——那時便多是這般氣氛,將軍總在半同他說笑,半罵娘間,便將戰術給定下了。
將軍身上有一種天生的爽快與從容,無論遇到怎樣的難關,只要是同將軍共事,周圍之人都會覺得心中莫名安定許多,周遭的氣氛也總會變得相對輕松,足以消解大半不安與悲觀。
這是一種說不清的氣場,也是旁人所學不來的。
所以,若能有將軍同行相助,不僅是幸事,更是一樁樂事。
“并無外人在,不必如此嚴肅,且坐下說吧。”鎮國公抬手示意燕王坐。
燕王點頭,依言坐了回去。
“實話不瞞王爺,我在此次領兵出征之前,心中也已對后路有了大致的思索與打算,本也想同王爺好好談一談…”鎮國公道:“王爺...
“王爺能及時下定決心,也是好事。”
他還算清楚燕王的為人——要燕王做出這種決定,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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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一樣。
一把年紀了,若不是實在沒了法子,誰不想清清靜靜安安穩穩的?
而若要這么說的話,狗皇帝也當真有本領得很了——逼人造反真他娘的有一套!
燕王應了聲:“是。”
所以他才會找到將軍。
若換作數年前,他縱然對這一日的到來早有預感,而暗中也并非全無準備,但他絕不會找上將軍,結果未定之事,他不能把將軍貿然拖下水——
但現下的局面已是截然不同了,將軍已在深水之中,若不反抗,那便只能等著被那只大手溺斃于水中了。
將軍的處境如此,而他也一樣。
所以,現下不必談什么為天下百姓而謀這樣偉岸的志向,他和將軍,眼下所謀只為自救而已。
自救者,掙開脖間要命的鎖鏈,方可談救天下。
二人于房中長談許久。
直至有日光刺破混沌,自窗欞的縫隙間鉆了進來,落在二人之間的茶幾之上。
一壺茶水已經喝盡。
守在門外的人知道屋內正談事,未經傳喚也不敢進來換茶。
直到談得差不多了,鎮國公方才喊了人換一壺熱茶。
如此大事,非是一日可商談透徹的,現下只是定下大致謀劃,至于更多的,還需邊走邊看,依時局變化再行細商。
但有一點是定了——
這個狗皇帝,他換定了!
實在不行就換一個——這本是他老許家行事的一貫作風。
秦五親自進來換的茶,換上之后又退了出去——沒別的,實在想將軍了,就想多在將軍跟前露露臉。
“除了此事之外,實則還有一事需與將軍相商。”燕王握著溫熱茶盞,語氣里有著一絲笑意:“或是說,需求得將軍點頭同意。”
鎮國公聽得十分疑惑。
什么事,竟能叫燕王用上這個“求”字?
“王爺但請直言——”
“實話不瞞將軍,我想替家中犬子求娶貴府千金許姑娘為妻。”燕王含笑說道。
鎮國公不由一愣。
因常年也不與燕王相見,許多事情并未有十分清晰地形成潛意識,故他此時腦子里率先的反應是——求娶他孫女?這可不行!
“王爺的心意我都明白。”他笑嘆了口氣,搖頭道:“但老夫的為人,王爺也當清楚,非是會拘泥這些形式羈絆的,今日既是已經商定了要共謀此事,便不會再有更改!”
換而言之,根本不必以子女聯姻為依托,從而達到使合作關系更牢靠的目的。
燕王聞言只是笑了笑,而沒急著接話。
而鎮國公的神情卻是突地一滯。
不對…
等等!
王爺哪兒弄來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