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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丹藥

  毒藥是皇帝給的,那么,制毒之人多半也在京城…

  先前吳世孫命人傳急信給他,顯然是對許將軍或會遭人下毒之事已有預料,而這預料必然不可能是憑空猜測——會不會是察覺到了什么蛛絲馬跡?

  而倘若真有什么發現,吳世孫和許姑娘在京中必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要是能找到那制毒人,拿到解藥,當然是再好不過的。

  但這是所能想到最好的結果,他并不能真的將希望押在遠在京城的兩個年輕人身上,現下,他才是離許將軍最近的人,務必要想盡一切可行之策來保下許將軍…

  裘神醫握緊了手中的瓷瓶,對阿葵說道:“我先將這毒藥帶回去查看,許將軍這邊若有情況發生,便讓人過去喊我一聲。”

  現下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出解毒之法。

  阿葵正色點頭:“拜托神醫了。”

  老太爺這邊,她會一步不離地照看著。

  裘神醫抬手向燕王施了一禮,便轉身走了出去。

  燕王心情凝重地看向隔間的方向——將軍就躺在那里,一直未曾睜開過眼睛。

  秦五被靳熠拉了起來。

  “將軍中毒不醒與今晚之事,斷不可外泄。”燕王向秦五說道:“至于推遲回京日期之事,暫時以將軍身體不適不宜急著趕路作為對外的說辭。”

  戰后休整一段時日再行拔營回京,以保證回途精力,也并非是沒有過的事情。

  秦五點頭,交待靳熠將此事安排了下去。

  “另還需寫一封信送回京城。”燕王繼而說道:“將將軍現下的情況如實告知許世子和許姑娘——”

  這種事情不存在什么善意的隱瞞。

  將軍如今身處這般兇險的境地,即便許家人遠在京城或無法為此做些什么,但身為家人的知情權誰也不能自作主張地奪走。

  再有,除了最基本的親情人倫之外,還有一點同樣十分重要——將軍一旦出事,京城鎮國公府必然也不可能紋絲不動,早些送信回去,也好能有些防備。

  秦五:“我這就去讓人寫信!”

  此次出征前,姑娘數次交待過他,但凡有一絲異動,也要立即快馬加鞭傳信回京中——他動腦子雖然不在行,但聽命行事是最擅長的。

  秦五立即去找了姚凈。

  “指使劉軍醫下毒的人…竟是皇上!”姚凈聽得面色大驚。

  這皇帝果真是不能要了!

  尋常人命中帶煞的,頂多是克妻克父母,這位卻儼然是個克國克民的禍害!

  他師父說得果然沒錯——若將一個人放在與之心性能力所不匹配的位置上,所帶來就只有不祥和災難,這位置愈高,手中權力愈大,所禍及之人和事便愈廣。

  再這么下去,必然又將是一場亂世將至…

  而若將軍當真出了事,局面恐將愈發難以挽救,如將軍這般身份地位者,其性命安危已不單單只關乎個人與一家安危,甚至是會影響一方、乃至天下運勢的走向…

  當今皇帝氣運將盡,或是天意無可阻擋,這世道亂是必然會亂的,但怎么個亂法兒,要亂到何時,便在于人為了,而這個“人”字,指得乃是各方有分量的勢力。

  將軍便是其中之一。

  且是少有的、心懷天下蒼生大義的救世之人——這亦是當初他選擇追隨將軍的緣故之一。

  “什么皇上,我呸!陰險小人罷了!”秦五罵道:“若將軍當真有什么三長兩短,我秦五拼了這條命也要把這狗昏君的頭擰斷!”

  說著,紅著眼睛看向姚凈:“你當初怎么卜的卦,不是說將軍此戰諸事皆順嗎!”

  “此戰打得又快又漂亮,不正是諸事皆順?”姚凈嘆口氣:“我當時大致卜的是戰事之勢,而非是將軍自身的…”

  至于為何不替將軍卜一卦?

  卜是卜了的,但什么都算不出來。

  說來奇怪,自姑娘去年避開那一劫,平安脫險之后,他便再也卜不出姑娘和將軍的運勢了,試了諸多法子都行不通。

  “連將軍如此大劫都算不出,我看你這一套套的根本就是糊弄人的玩意兒!”秦五嘴上說著遷怒的話,眼里卻又有了淚光:“給我拿把香來!”

  “要香作何?”

  “我要敬香,替將軍祈福!”

  姚凈聽得心情復雜,這語氣聽起來哪像要祈福,殺人還差不多…

  這模樣往三清真人面前一跪,煞氣怕是要震得神像都晃上一晃。

  且方才不還說他這一套套的都是糊弄人的?

  但他也清楚秦五這是當真慌了怕了,只嘆氣道:“你等著,我寫罷這信,便帶你去敬香…”

  信寫好之后,很快被秘密送出了東元城。

  次日清早,天光不過初亮之際,裘神醫的房門便被叩響。

  “進。”

  屋內很快傳來裘神醫的應答聲。

  秦五將門推開,跟在燕王身后走了進去。

  屋內還點著燈,裘神醫坐在擺滿了瓶瓶罐罐與各類藥材的案前,顯然是一夜未睡。

  同樣一夜未眠的還有秦五,他一整夜都在將軍和裘神醫的房外來回,早想來問一問裘神醫的進展了,但又怕打攪誤事。

  方才一見燕王過來,便趕忙跟上了。

  “不知神醫可有需要我等幫忙之處?”燕王開口問道。

  這自然是間接在打探進展,又不想讓裘神醫覺得被自己催促了。

  畢竟真論起幫忙,也用不到他一個不便在人前露面的王爺,秦五已點了幾名得力心腹供裘神醫隨時差遣,這些擺在案上的藥材便是連夜從各處尋來的。

  “折騰了這一宿,倒也不是一無所獲…”裘神醫抬起頭來,眼神明滅不定地道:“將軍身上的毒,或許還有的解。”

  秦五聽得精神大振:“神醫想出解法了?!”

  燕王亦是眼神亮起,等著裘神醫往下說——顯然沒有那么簡單,但還有辦法可想,便是現下最好的局面了。

  “我試著配了幾樣藥方…”裘神醫道:“但少不得都要用上一味極難尋的藥材——若能尋得此藥,或可一試。”

  秦五立即道:“什么藥材?我去找!”

  縱然是上天入地,刀山火海,他也要給將軍找來!

  看著仿佛哪怕自己說這味藥是舍利子,對方也能原地給他坐化一顆出來的模樣,裘神醫口中道出了三個字:“靈樗芝。”

  這味藥,恐怕真不比舍利子要好找多少…

  “靈樗芝?”秦五連忙印證道:“可是靈芝?”

  裘神醫點頭又搖頭:“是也不是,此藥非尋常靈芝,且極難尋到,我也只于多年前有幸見過一次而已。”

  也是那一次,讓他了解到了此藥的藥性。

  “靈樗芝…我記下了,我這便帶人去找!”秦五匆匆說著,轉身就疾步走了出去。

  看著秦五離去的背影,裘神醫對燕王說道:“這藥可沒那么好尋…前些年我欲尋來替家中孩子醫病,曾四處留意打探過,都不曾尋得半株。”

  他尚且算是行內人,路子也更多些,秦五這般無頭蒼蠅般兩眼一抹黑,更是不好找。

  但也說不定…

  畢竟許家軍有錢。

  說不定真能砸一株出來呢?

  燕王則是問道:“敢問神醫,這靈樗芝多是生長于何處?”

  “此物只生長于北漠之地。”裘神醫道:“而縱然是在北漠,也并非易得之物。”

  北漠?

  聽得這二字,燕王心中微微一動。

  他常年駐守北地,對北漠并不陌生,且不打不相識,他與如今這位去年剛接過王位的北漠王,算是有些不為人知的私交在。

  但對方坐上王位之后,出于避嫌,他便也刻意與對方減少了往來。

  而現下幾乎未有任何猶豫,燕王便道:“我在北漠倒有一位舊友,或許他能幫得上忙…我這便修書一封,叫人立即快馬送去北漠,打探這靈樗芝的下落。”

  “也是一個好辦法。”裘神醫點著頭,思索道:“但東元城往北,至北漠尚有千里之遠,來回晝夜不歇最快恐怕也需十余日路程…”

  燕王聽出了緊迫之感:“將軍的身子還能撐多久?”

  “將軍中毒已有一段時日,從現下來看,或難撐得過四五日…”裘神醫道:“但在下如今雖解不了將軍的毒,暫且克制拖延一二,還是做得到的——若運氣足夠好的話,或可拖延上十日半月。”

  燕王聞言抬手,鄭重施禮道:“還望神醫盡力拖延,本王定會設法盡快替將軍尋得解藥!”

  裘神醫起身正色還禮:“在下必竭力而為!”

  門外天光已是大亮,卻隱隱透著陰沉霧蒙之感,朝陽久久未見升起。

  京城之內,皇宮禁中,織金床帳內,慶明帝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又做噩夢了。

  又是那些人…

  那些早該死的人,便是在夢中也不曾叫他有過片刻安心!

  “李吉——”

  慶明帝坐起身,聲音是初醒的微啞,卻尚且夾帶著夢中的怒氣。

  帝王時不時的躁怒,已是近來的常態。

  而近來因下頜和脖頸處被貓抓傷的緣故,皇帝顧及顏面不想被百官得見,加之實在聽不得朝臣們總也奏不完的壞消息和棘手之事,便以龍體不適為由未曾早朝。

  “陛下醒了。”李吉忙走了過來,將床帳打起。

  得見皇帝眉眼間的戾氣,李吉在心底嘆了口氣——陛下這一大早的,怎看起來就已是一幅想要找事的晦氣模樣了?

  今日還不曾見過什么人,想來是在夢里又被什么人給招惹到了?

  陛下如今實在也是太過容易被招惹到…

  昨日一個小太監不過是沒忍住偏過頭捂著嘴打了個噴嚏,就被拖下去給處置了…

  “什么時辰了?”慶明帝揉著額頭問道。

  他的頭又疼了,仿佛是在睡夢中被重物碾過一般。

  “回陛下,已進巳時了…”

  他睡了這么久嗎?

  慶明帝皺著眉看向窗外刺目的日光,頓時瞇起了眼睛,這一瞬,太陽穴的疼痛似乎又加劇許多。

  “快給朕取丹藥來…”

  這幾日他一直都在服用國師煉制的清竅丹,每每服下后,頭痛的癥狀都會得到極大緩解——甚至比喬必應的藥方好用多了。

  李吉聞言輕聲提醒道:“國師先前只送來三枚丹藥,據說只煉制了這三顆而已,昨日最后一顆已被陛下服下了…”

  沒了?

  慶明帝立即道:“宣國師來見朕。”

  李吉應下。

  國師自玄清殿而來,一身干凈道袍挾著淡淡藥香,愈發顯得不似俗世凡人。

  “先前國師給朕送來的清竅丹,朕用著甚好,便欲讓國師再多煉制些。”慶明帝已更衣罷,此時正坐在羅漢床內,臉色看起來有些難以消解的疲憊。

  用著甚好?

  那就對了。

  畢竟這丹藥根本不是他煉的,而是吳世孫給的——這已經不能被稱之為抄作業了,是直接把考卷寫好了送給他。

  國師在心中喟嘆著,面上則依舊不露分毫。

  慶明帝向其問道:“只是不知此藥煉制,需要幾日?”

  前來稟事的夏廷貞此時就坐在一側下首處,聞言眼神微動。

  皇上近來在服用丹藥?

  且聽起來,似乎十分依賴此藥…

  他不著痕跡地看向站在那里回話的國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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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人似斟酌了一瞬,才開口講道:“回陛下,清竅丹的煉制頗為繁瑣,一爐至少也需十日,且此藥固然有清竅辟邪之效,但對陛下的頭痛之癥而言,卻只能壓制而無法做到根治…而貧道得知陛下為這頭痛癥所擾,近來倒是從祖師爺留下的丹藥秘方中尋得了一幅方子,或可根除此癥。”

  “根除?”慶明帝心中一動:“國師是否已經開始煉制此藥?”

  他一貫疑心極重,面對國師也不例外,從玄清殿送來的丹藥,每一種都要經過太醫的查看確認之后,才會服用。

  現下這般迫切,是因著實被這頭痛癥給折磨太久了。

  “倒還不曾,只因還缺了一味藥。”國師道:“貧道正打算同陛下說明此事。”

  “還缺何種藥材,國師只管說,朕使人送去玄清殿便是。”

  “此藥名為靈樗芝,頗有些難尋,不知宮中是否存有此物——”

  慶明帝不以為意——即便宮中沒有,他也大可以讓人去尋,這天下都是他的,會有什么東西是他所尋不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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