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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 不能回去

  她此時正躺在一張躺椅之上,原本覆在臉上遮擋陽光的書卷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

  許明意緩緩坐起身來,拿手指碰了碰濕潤的眼角。

  看著臥在她腳邊的軟墊上曬著太陽睡得正香的大鳥,女孩子趕忙彎下身,緊張地晃了晃它的身子。

  天目張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她,低低叫了一聲,仿佛在問:開飯了?

  許明意舒了口氣,露出笑意。

  原來是在做夢啊。

  清醒過后,思緒漸漸回籠,夢中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在夢中她似乎辨不清前世今生,糊里糊涂——

  可是,那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前世她臨死之前,沖進火中救她的人,會不會當真就是吳恙?

  先前不知吳恙的真實身份且罷了,如今知曉吳恙便是前世的燕王世子,再仔細想想許多蛛絲馬跡,竟叫人覺得極有可能了…

  一來,那些人穿黑衣,顯然是秘密進城的,多半是與朝廷對立的勢力。

  再有便是天目。

  許明意看著又睡了過去的大鳥——

  她隱約聽到那人似乎也喊出了天目的名字,且天目沒道理會帶陌生人來別院。

  而在那之前,天目離開別院已有一段時日了,會不會是察覺到了危險之后,在尋求救兵的過程中,認出了燕王軍中的吳恙?所以才帶了吳恙趕過來?

  許明意一時想得入了神,身上的薄毯滑落到腳邊。

  還是說,這不過是她日有所思,正因是得知了吳恙的身份,才會在腦海中編造出這樣的夢境呢?

  這種東西玄之又玄,自然是誰也說不準的。

  但有一點,她是肯定的——

  夢里的那個吳恙說,怪他去得晚了。

  確實,倘若他早些趕到,或許她便不必死了。

  但是,若她沒死,又何來的機會回到現在呢?

  那時即便活下去,余生不過也只是與孤獨二字作伴罷了,不止是她,夢中的吳恙,不算長的一生似乎也是在征戰和孤獨中度過的。

  或許這便是天意。

  上天想給她這么一個改變一切的機會,所以就讓她回來了。

  這一次,她不會孤獨,吳恙也不會了。

  許明意緩緩看著四下的景物。

  這里是鎮國公府,是她前世日思夜想想要回來的家,但她那時清楚地知道自己永遠回不去了——并非是因為鎮國公府不在了,而是昔日住在這里的人不見了。

  但是,現在這里的一切都是完整熱鬧的。

  陽光下,女孩子展開雙臂,雙腿也伸得直直的,邊伸著懶腰,嘴角邊微微彎起,心中慶幸至極。

  “下完這一局,我可就得回去睡覺了。”

  亭中,許昀落下一子,打著哈欠說道。

  許明意聞聲看過去。

  這是二叔院中的園子,她和明時午后過來閑坐討茶喝,她躺在這躺椅上不覺間睡了去。

  明時不知何時已經走了,此時在亭中和二叔下棋的是蔡姑娘。

  “您還缺這點覺睡嗎?往后先生若再想找我下棋,可就斷沒這個機會了。”蔡錦正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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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錦正笑著說道。

  許昀抬頭看向她:“要走了?”

  “是啊,也該走了。”

  許昀斟酌著想要再說些什么,只聽身后亭外的侄女問道:“蔡姑娘打算去何處?”

  蔡錦含笑看著從躺椅上起身走來的女孩子,道:“皇上已經準了我和我母親妹妹回江南老宅。”

  回江南?

  許明意飛快地皺了一下眉。

  太后大壽已過,看這樣子,皇帝是放棄賜婚的念頭了。

  可為何會這般干脆地放棄了呢?甚至連提都不曾再提上一句,二叔原本準備好的斷袖說辭也還沒能用得上。

  是覺得遺詔之事已了,不需要蔡錦再留在鎮國公府了?

  還是說,皇帝對他們鎮國公府已經另有“安排”,認為無需再多此一舉了…

  不得不說,這比直接賜婚,來得還要叫人心中不安,因為一時猜不透狗皇帝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先前泉河行宮調兵,加之此番祖父執意未肯交出許家軍的兵權,無需去想,狗皇帝必然是已經氣得頭冒青煙七魄升天了。

  但正如祖父先前所說,無論是什么,皆是躲不掉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可是,蔡錦回江南…

  “蔡姑娘不能回去。”許明意直言說道。

  生死之事當前,沒什么可拐彎抹角的。

  此前蔡錦為皇帝所用,單憑這一點,若是對方離開了京城,便必然會被滅口。即便一時會礙于蔡錦是蔡先生之后而顧念一二,但遲早會找機會下手的。

  所以,江南回不得,僥幸的念頭不可有。

  蔡錦有些訝然于她的直接——按說許姑娘根本無需再過問這些,只需將她送出鎮國公府,像普通人那樣相贈些臨別之物,便足表心意了。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蔡姑娘繼續留在京城。”

  女孩子干脆地提出問題,現下又要給出解決的辦法,讓蔡錦有些反應不過來。

  但她心里有一道底線在。

  那便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繼續住在鎮國公府了。

  倒不是不想。

  相反,她很想一直一直留在這個地方…

  但以往她呆在這里,是因為負責充當著雙面奸細的角色,對鎮國公府尚有些用處在。

  但皇帝現在用不著她了,她若再留在鎮國公府,只一味尋求庇護的話,這樣的關系無疑是不對等的。她無法接受這樣的好意,尤其是這好意對鎮國公府有害無益。

  視線中,眸光清亮的女孩子對她說道:“蔡姑娘可以去云瑤書院——”

  蔡錦有些怔怔:“云瑤書院?”

  云瑤書院她自然是知道的,那是京城、也是整個大慶唯一的女子私塾。

  許姑娘的意思是讓她借著去云瑤書院讀書的借口,留在京城?

  可這個理由是否有些牽強呢?

  想她文采斐然,靈氣天成,詩畫已皆有所成,根本也不需要再去云瑤書院鍍這層金啊,若是強行去了,豈不等同欺負同窗,氣得小姑娘們紛紛跺腳?

  “可以讓二叔出面寫封信,給云瑤書院的山長,推薦蔡姑娘去書院中教授書畫——”許明意講道。

  “教授書畫…”

  這是要她去做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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