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了多久,或許就能有第二個…
至于晟兒,總歸這些政務上的東西,本也是不需要他來學的,畢竟學了也用不上。
且他天資愚鈍,學什么都不如人意,加之本就時日無多,且就讓他輕松些吧。
事情到這一步,在對自己無妨礙的情形之下,慶明帝倒也難得生出了些許寬容與慈愛。
太子退出御書房后,回到東宮內,才漸漸變了臉色。
父皇和那新任的中書舍人所說的那番話…是什么意思?
父皇覺得許將軍年事已高,不堪再領兵打仗?
可他不久前分明也是見過許將軍的,將軍體魄康健,精氣神極佳,那蒲扇般的手掌攥成拳,他甚至覺得一下可以打死一頭牛,讓他當真欽佩又羨慕,根本不見英雄遲暮之感…
更何況,去年許將軍不是才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嗎?
還是說,所謂“年事已高”,不過只是父皇的一個托辭…
不知都想到了什么,男孩子的眼神一再變幻著。
他接觸過的政事不多,看待事物的眼光也不見得如何獨到,但自從去年皇后誕辰宴之后,再面對自己的這位父皇的一言一行時,他總忍不住會生出更多的琢磨與猜測…
甚至,原本最不擅掩飾情緒的他,現下也已經學會在父皇面前演戲了,且相對熟練地掌握了精髓所在。
“殿下,您在想什么呢?”
看著來回踱步的太子殿下,一旁的小太監好奇地問道。
太子想了想,道:“我…我今日在御書房中睡覺時,做了一個夢…”
小太監“啊…”了一聲。
殿下在御書房中睡覺?還做夢?
御書房那能是睡覺的地兒嗎?
小太監有些發愁地看著自家殿下,但話是他開的頭,也只能往下問道:“那殿下做了什么夢?”
“我夢到…皇后娘娘的天福跑丟了!”太子道:“不行,我得去告訴皇后娘娘一聲,萬一貓兒真不見了,娘娘定是要傷心的…”
小太監聽得更愁了。
殿下就連做夢也做的這般毫無正經事可言,這叫人說什么好。
見男孩子已經往外走去,小太監趕忙跟上。
太子來到玉坤宮時,皇后正在內殿的榻中看書,腿上的大肥花貓睡得呼嚕聲均勻,皇后娘娘連翻頁的動作都放得極輕。
至于腿么,那也是早就酸麻了的,可還是不敢動。
這時聽得宮女進來稟話,說是太子來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書,理了理儀容,道:“請殿下進來吧。”
太子進來時,看到的便是皇后娘娘端坐在那里,其腿上的花貓似乎剛醒來,正打著哈欠伸著懶腰。
“殿下今日不是該去御書房陪陛下理事嗎?”皇后笑著問道。
“去了的,但父皇讓兒臣提早回來了。”
太子接過宮娥遞來的茶盞,握在手中,壓低了聲音說道:“兒臣來此,是有一件要事想要提醒娘娘,是關于天福的,但天機不可泄露,不宜被太多人知曉…”
皇后聽得有些訝然。
…這種突如其來的算命先生找上...
先生找上門哄騙銀子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但看著男孩子認真以待的模樣,皇后便也配合著屏退了幾名宮人,只留了一個姜嬤嬤。
“殿下現在可以說一說了——本宮的天福有什么問題嗎?”
孰料卻見男孩子臉龐紅了紅,語氣有些羞愧地道:“回娘娘,天福很好,是兒臣有事想求娘娘幫忙,才拿天福撒了謊…”
一旁的大花貓“喵”了一聲,拿一種“哦,那沒事了”的悠然姿態,甩著尾巴跑出去了。
“哦?可是遇到什么難處了?”皇后柔聲問道。
但有什么難處是需要她來幫忙的呢?
還要這般掩人耳目——
難道是皇帝又不做人了?
想到方才男孩子那讓人挑不出毛病來的演技,皇后不禁在心底嘆了口氣——瞧狗皇帝把孩子都給逼成什么樣兒了…
“不知娘娘這里可有紙筆嗎?”太子神色復雜地不答反問。
“紙筆是有的。”皇后看著他,語氣依舊溫和:“但殿下需得先告訴我,要這紙筆何用。”
既是找到了她這里,她也還須問清大概。
太子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說了:“兒臣想給鎮國公送一封信…想求娘娘從中幫忙。”
自從被從小信任到大的太監推下水之后,他便再也信不過東宮里的任何人了。
“為何突然要給鎮國公送信?”皇后壓低了聲音正色問:“是不是在御書房中聽到了什么話?”
四目相對一瞬,太子握緊了手指。
片刻后,才輕點了點頭。
將今日聽到的那番對話復述了一遍之后,男孩子語氣有些不自在地說道:“許多事情兒臣也不懂,但還是覺得…應當同許將軍說一聲。”
許將軍是他最敬重的人,許姑娘是救過他性命,且知道他最大的那個秘密的人。
皇后微一點頭。
是該說一聲…
這番談話中,所涉及到的又哪里單單真的只是“借兵”那么簡單…
雖說這于許家而言幾乎是一個死局,但提早說一聲,也好讓許將軍大致做些準備。
但話說回來,一個皇帝已經夠大家受的了,怎么現在又多了個和皇帝臭味相投的中書舍人?
“不過…此等事,殿下為何會選擇告訴本宮?”皇后看向男孩子問道。
面對一個不做人的皇帝,她甚至有理由懷疑這個孩子是被皇帝派來試探她的…
“兒臣想不到還有誰能幫兒臣,心中想到娘娘,便立即過來了…”
說來有些奇怪,皇后娘娘雖是六宮之主,但在他心里,始終是同宮中的其他人不同的。
他有時甚至會覺得,娘娘不該是這宮里的人。
且說句大不敬的話,他如今還覺得父皇處處都配不上娘娘…
若非父皇是當今皇上,恐怕當真是連娘娘的衣角都碰不到的吧。
這一年多來,他似乎也開始慢慢理解那些大世族的家主,骨子里根本看不上皇室的原因了。
但說到這里,冷靜了下來的男孩子,也漸漸意識到了自己此行有些欠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