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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 打得太輕了

  然而便是這不著痕跡的一瞥,卻仍是被那少年捕捉在了眼中。

  四目相對一瞬,男人收回了視線。

  “在下認為,先前曾來官府提供線索之人,既只知那采花賊是獨臂,而未曾言明其它,那必然也是并未見到其完整真容的——”吳恙篤定地推測道。

  從紀大人起初并未認出這采花賊的反應來看,可見官府并無確切畫像。

  紀棟微一點頭:“確實如此。”

  不過是窗外一道影子而已,能辨出對方是獨臂已是十分難得,至于具體長相,本就是一無所知的。

  “既如此,提供線索之人,似乎也并無出面的必要。”吳恙看向那采花賊,道:“況且,依在下看來,本也不必如此麻煩——”

  斷臂男人暗暗皺眉,心中忽然涌現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聽那少年提議道:“拋開采花賊的身份不談,此人隨身攜帶迷藥,言辭自相矛盾,本就十分可疑。京城治內,乃天子腳下,如此可疑之人斷無疏忽對待之理,為防是另有圖謀者,或可交由緝事衛審訊清楚。”

  緝事衛?

  男人反應了一瞬,臉色頓時白了幾分。

  這是要送他進詔獄?

  那個地方,據說進去的人,根本不可能活著出來!

  他言辭狡辯閃躲,除了不愿認罪之外,更多的考慮是拖延住定罪的時間,想法子伺機脫身。

  他也算是擅逃脫之術,若進了京衙大牢或還可一試,但詔獄那種地方…他即便是身上長了翅膀,只怕剛一進去,這翅膀也能給他拔干凈了毛剁吧剁吧成一堆肉泥了。

  命都未必能保住,還談什么逃不逃的?

  短短瞬間,男人后背便冒了一層密密冷汗出來。

  聽得少年的提議,紀棟眼神動了動,頷首道:“吳世孫的提議確實可行。”

  采花賊一案,緝事衛一直也在追查,將此人交去北鎮撫司,也算合情合理。

  反正人是他京衙抓到的,功勞已經到手了,至于審訊這種勞心勞神的差事,不妨就讓給緝事衛吧。

  見紀棟點頭百姓們紛紛開始附和起來。

  “沒錯,這種人就該送去詔獄審一審…到時看他還能嘴硬到幾時!”

  “如此喪心病狂的禽獸,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詔獄里的那些酷刑拿來對付這種人再合適不過!”

  男人眼神冷冷地看向堂外那些說話之人暗暗咬緊了牙。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此時說這些話的人,跟在茶館酒肆里夸他行事俠義的是同一群人!

  什么話都讓這群人說盡了!

  愚蠢又虛偽,不愧是昏君腳下的子民!

  男人面上浮現嘲諷之色一除先前的瑟縮惶恐之色震聲講道:“沒錯,老子就是那采花賊!”

  他可不是那等敢做不敢當的廢物!

  方才不認,不外乎是想著逃脫罷了既要送他去詔獄那他還不如就在這兒痛痛快快認了!

  四下頓時嘩然。

  “…承認了!”

  “果然就是他!”

  “呔!畜生!”

  一時間唾罵聲無數。

  紀棟再次拍響了驚堂木肅容道:“如此你便是招認了?”

  “認了又如何?至多不過一死罷了!”男人語氣惡狠狠地道:“當今朝廷不仁全然不顧百姓死活我這么做為的不過是替那些無辜百姓出一口惡氣,盡自己所能幫那些窮苦人家一把而已!”

  紀棟皺著眉道:“說得冠冕堂皇,難道那些為你所害的姑娘家,就不無辜了,她們就不是大慶子民了?”

  作惡便是作惡說出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消減!

  那男人獰笑著道:“誰讓她們生來就擁有了一切!享了這么多年的富貴安穩總也該付出些代價才算公平!”

  許明意微微攥緊了拳。

  富貴安穩的豈止那些姑娘怎不見他來鎮國公府找她家祖父打一架?

  怎不見他入宮刺殺狗皇帝?

  說這么多不外乎是無能之人將自己的怨氣撒泄在弱女子身上罷了!

  且未必不是在替自己的好色找借口!

  但是她現在完全不想同這種人講道理,此刻她滿腦子都是殘暴的想法。

  上輩子還是打得太輕了!

  畢竟上一世此人在她面前老實的如鵪鶉一般,根本不曾有過如此惡心扭曲的言辭。

  現下看來除了不想激怒她之外,應當還另有原因——

  聲稱朝廷不仁世道不公者,在背后說往往并無意義,這種話總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揚開來,才能宣泄他們心中的不滿和怨恨。

  “強詞奪理,簡直荒謬至極!”紀棟的眉越皺越緊。

  “荒謬?”男人低低地笑了兩聲,看向紀棟道:“聽說紀大人也是寒門出身,難道紀大人不知那些窮苦百姓是如何艱難度日的嗎!還是說,紀大人也早已忘了本,如今只是甘做當今朝廷的走狗了!”

  “竟敢辱罵朝廷命官…!”百姓們紛紛色變。

  “一派胡言…紀大人可是個好官!”

  “你一個采花賊知道什么!”

  “紀大人向來公正嚴明,是人人敬仰的父母官!”

  “我呸!”那男人豁然轉過身去,看向那些人,“天下烏鴉一般黑罷了!他若真是個好官,就不該只是安坐于此,眼睜睜看著朝廷欺壓百姓!你們知道我這條胳膊是怎么沒的嗎?

  ——五年前,鳳安城洪澇,當地官府監守自盜,克扣賑災糧,我將此事告到了朝廷派來的欽差面前,那欽差表面允諾我會查實此事,可當天夜里…我一家老小便盡被一群黑衣人滅了口!我斷了一臂才得以僥幸逃脫!”

  四下眾人聽得吃驚不已。

  “竟有此等事…”

  “依我看根本是他瞎編的…全家都給滅了口?怎會猖狂至此?”

  “怎會?”男人雙目通紅,笑聲諷刺:“你們久居京城,豈知外面的窮苦百姓究竟如何水深火熱!…你們倒也可以說我替自己尋理由開脫,虛偽至極!可若真要論起虛偽來,誰也比不了當今皇帝!”

  紀棟臉色大變。

  簡直越說越放肆了!

  方才容其說了幾句,是覺得堵不如疏,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想讓百姓們覺得官府扼殺言論,待對方說罷,他加以梳理反駁,才是上策——

  可罵到皇上頭上豈不要命?!

  這他可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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