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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 真實存在的

  不要同她說,小孩子生下來都是同一個丑樣子,她能看得出來的,就是很像。

  起初那段時日,若非是有阿淵在身邊陪著,她根本恐怕撐不下來。

  那時她恍恍惚惚的,甚至很自私地同自己說——這就是同一個孩子。

  可后來她到底還是認清了,阿淵就是阿淵,那個孩子就是那個孩子,他們…都是可憐的孩子,也都是她的好孩子,只是今生緣分深淺不同罷了。

  聽完這些,吳恙沉默了片刻。

  他想再問些其它,但到底沒有多問。

  母親既有此回答,那他問得再多,也不會有第二種說法,并無太大意義。

  “是兒子的不是,平白惹得母親憶起了傷心事。”少年半垂著眼睛,語氣恭儒。

  無論如何,母親待他的疼愛,他一直都清楚的感受到了的。

  只是,一碼歸一碼。

  母親再如何疼愛他,也不能代表母親便不會對他說假話。

  所以,母親所說,當真是真相嗎?

  或者說,是全部的真相嗎?

  “都過去了。”徐氏拿帕子將眼角的一點淚光拭去,看著面前的少年,笑著道:“況且,阿淵——你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要她說,是該將一切都告訴阿淵的,孩子都這么大了,難道真打算瞞到最后一刻?

  可偏偏她說了不算啊。

  誰讓她必須得是端莊得體,循規蹈矩的世子夫人呢——即便不服,卻總也不能因此擼起袖子同公爹打上一架吧?

  不知是不是心中已有猜疑,吳恙隱約聽出了些弦外之音。

  也是這弦外之音讓他意識到,母親即便當真知道更多,卻也無法同他明言。

  少年遂起了身。

  “今日多謝母親愿意同我說這些,母親好好養病,兒子先回去了。”

  徐氏點頭。

  “去吧,待得了空,來陪母親說說話。”

  “是,兒子告退。”

  吳恙抬手行了一禮,走了出去。

  見自家公子出來,守在院外的小七迎了上去。

  吳恙腳下未停,低聲交待了小七一句話。

  小七愣了愣,旋即應下。

  吳恙先回了居院中。

  不過兩刻鐘的工夫,小七便折返了回來復命。

  “公子離開之后約半刻鐘,屬下便見詠秋姑姑提著食盒去了老夫人那里。”

  聽罷下屬的話,吳恙眼神微變。

  母親說,梅林中的孩子,同他乃是雙生兄弟——

  縱然這個答案還算合情合理,可若說疑點,卻也還是能挑得出來的。

  但母親是否在撒謊,也并不難證實。

  情急之下的謊言,即便編得再如何圓滿,但有一點是無法避免的——這謊言多是毫無準備的。

  既是毫無準備,為防止謊言被拆穿,便需要同樣知道真相的人,一起來圓這個謊,以免說法有出入。

  所以,在他走后不久,母親便使人去了祖母院中——

  且去的人是詠秋姑姑——此乃母親的陪嫁丫鬟,向來得母親信任重用,區區跑腿之事早已不必她親自去做。

  此舉不能說母親不夠謹慎,急著不打自招,畢竟臨時撒的謊,必須要盡快補救,而母親知他心思重,事后保不齊就會找到祖母那里去。

  吳恙心中的猜測愈發收不住。

  祖父、祖母、母親…

  所有的人都在竭力瞞著他的,究竟會是什么事情?

  還有梅林中的那個孩子——當真是他的孿生兄弟嗎?

  若不是的話,母親又為何要在這件事情上撒謊?早已經去世的孩子,身上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說的嗎?

  還是說,身上真正有秘密的人——是他?

  想到一種可能,在想象力這塊兒從來就沒輸過誰的少年頓時皺眉。

  …總不能,他根本不是母親親生的吧?!

  這個猜測險些讓在椅中坐著的吳恙站起身。

  但他還是很快冷靜了下來,且認認真真地分析起了這件事情的可能性。

  他覺得,首先需要大致排除他是撿來的這個可能——

  畢竟吳家不可能讓一個撿來的孩子做世孫,又如此悉心培養他…等等,難道這就是祖父讓他假死的理由?——如今阿章也漸漸大了,也能坐穩世孫之位了,所以沒有了利用價值的他,便被安排了假死?

  所以,這個聽似荒唐的猜測,竟然還同他假死之事完美地契合上了…

  可他…分明長得也很像吳家人?

  那么,會不會他只是并非母親親生,還是有著父親的血脈在的?——母親當年懷‘他’時,二叔已有嫡子,族中免不了盼著母親能盡早生下一子,偏偏母親生下的孩子不幸夭折,所以便將父親與外室所生的孩子抱了過來,對外聲稱乃是親生嫡子?

  他是外室子?

  可父親看起來分明不是這種人——難道說道貌岸然才是父親的真面目嗎?

  少年短短瞬間想到了許多無法可想的可能。

  想到最后,甚至已經開始忍不住要懷疑人生。

  什么才是真相?

  或者說,這世上還有什么東西是真實的嗎?

  吳恙靜坐許久后,起身來到了書櫥前。

  將書櫥內的機關匣子打開,可見其內書信已經積攢了厚厚一沓——見此,少年的心情安定了許多,仿佛有了著落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哪些會是真的,自己身邊的一切是否都是假象,但即便什么都是假的,許明意是真的。

  有這樣一個真實存在的女孩子,真實存在于這世間,亦真實存在于他心底。

  這個想法似同金燦日光刺破團團迷霧,讓短暫迷茫的少年恢復了清醒與堅定。

  無論如何,他都要將真相查明——未來要同許明意在一起的人,是他,他是吳恙,而無論吳恙是誰,他都是他自己。

  而他確信自己無論是何身份,都有能力同她走到一起。

  將匣子重新合上,吳恙行出了內室,去了書房。

  不多時,吳然尋了過來。

  阿圓去了書房敲門,只得了四個字“叫他等著”。

  吳然聽了,直皺鼻子,低聲咕噥道:“二哥成日不是處理族中之事,便是躲在房中看信,都許久不曾陪我下棋了。”

  以往二哥也是這般忙,可至少會把空閑時間分給他一些,現在倒好,閑的時候盡看信寫信了。

  果然,愛是會消失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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