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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為奴為婢

  慶明帝已然出了內殿,許昀便下意識地看向依舊端坐的皇后。

  察覺到他的不解,皇后微微搖頭。

  她哪里知道這不做人的皇帝又起了什么五花八門的心思?

  見她搖頭,許昀略略回神。

…方才他下意識地看向她干什么  果然,覺不夠睡,腦子也跟著不好使了,看來他需要清醒清醒了。

  許昀抬腳出了偏殿。

  也未在外殿停留,而是去了殿外廊下站著。

  寒風冷冽入骨,叫他不由打了個寒噤,脖子也忍不住縮了起來。

  只一瞬,許昀便折身回了外殿——好了,夠了,他清醒了。或者說,他突然覺得自己也不是很需要通過這種方式來讓自己清醒。

  許昀在外殿坐下,接過宮人奉來的茶暖著手。

  一旁的偏殿中,皇后依舊形容端莊,靜靜地坐在那里。

  如此約等了半個時辰,方才見慶明帝回來。

  “讓許先生久等了。”

  慶明帝面上掛著笑意,帶著許昀回到內殿,看起來心情比去時還要好些。

  皇后笑了笑。

  看來是孩子哄好了,不哭了。

  且永福宮還一哄就哄了兩個呢。

  “將人帶進來吧。”慶明帝坐下后,便同李吉吩咐道。

  李吉應下,很快便帶了一個人走了進來。

  那是一名女子。

  年約二十三四歲的模樣,穿青裙,外罩一件煙色寬大羅衣,發髻首飾皆簡簡單單,樣貌卻生得不俗,眉眼清麗可人。

  她跪地垂首行禮。

  “奴婢參見陛下,皇后娘娘。”

  奴婢?

  許昀看了一眼。

  此人打扮并非尋常宮女,且舉止儀態與語氣,也不見謹小慎微之色,反倒像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姑娘。

  “起來吧。”

  慶明帝語氣溫和,向許昀說道:“此乃蔡逢耘蔡先生的嫡孫女,十年前被罰入永巷——”

  蔡逢耘?

  許昀了然。

  “原來是蔡先生的后人。”

  蔡先生乃前朝大儒,此前因被查出與前朝作亂的余孽暗中往來頗密,而被押入京中治罪,后自縊于牢中,家中女眷均被罰入宮中永巷為奴。

  “當年之事,雖說是依律辦案,然蔡先生到底是一代大儒,朕心中還是欽佩其才華的。”

  慶明帝道:“前些時日,朕偶然聽聞蔡先生的這位孫女極擅畫蓮,很有幾分蔡先生之風。恰巧萬福樓也少不得一位到畫蓮的先生,朕便選了蔡姑娘為萬福樓作畫——此舉,許先生覺得可還妥當?”

  “許某認為,并無不妥之處。”

  許昀道:“且可彰顯朝廷與陛下弘德大度,不計前嫌,尤其是于天下文士而言——”

  這種時候除了拍馬屁也沒什么別的可說。

  慶明帝笑了笑。

  “朕只是覺得,既是太后大壽,理應多替她老人家多積些福德——待萬福樓建成之后,蔡姑娘作畫有功,朕便會赦免蔡氏一門女眷出宮,恢復其自由之身。”

  許昀抬手施禮,感嘆道:“陛下仁德!”

  “只可惜蔡姑娘入宮多年,已經錯過婚配佳齡。”慶明帝說到此處,看向蔡錦,笑著答:“而前幾日蔡姑娘作畫時,曾同朕提起過,極仰慕許先生的才學——”

  許昀心口微微一提。

  下一刻,果然就聽慶明帝說道:“恰巧許先生至今未曾娶妻,蔡姑娘當得起才貌雙全,朕便想著,若能成就一段姻緣,傳揚出去必然也是一段佳話。”

  許昀心情沉了沉。

  原來這便是要給他的“賞賜”。

  “不知許先生意下如何?”慶明帝笑著問道。

  許昀抬袖,道:“陛下好意,按說本不該拒,然許某生性惰懶,并非良人,亦不堪為人夫,著實不敢耽誤了蔡姑娘的好姻緣。”

  那女子聞言,忙出聲道:“許先生誤會了…陛下也誤會了。奴婢只是仰慕許先生的才學而已,并不曾妄想過能嫁與許先生為妻…”

  說著,已是臉頰微紅,聲音低了些許,又道:“奴婢只愿能夠跟隨先生左右,哪怕為奴為婢,便只是做些粗活,也心滿意足了。”

  許昀只覺得匪夷所思。

  這話她也說得出口?

  若叫蔡先生知曉,棺材板只怕勢必要壓不住了。

  “許先生,你聽聽。”慶明帝笑著嘆了口氣,拿玩笑的語氣勸道:“如此一份真心擺在這里,你又于心何忍啊。”

  許昀苦笑道:“怕只怕許某著實沒有這個福氣消受。”

  慶明帝臉上笑意不減:“朕也無意勉強于你,只是不試一試,又如何確信會相處不來?依朕看來,你二人必能脾性相投。不若先讓蔡姑娘隨你回去,待來年萬福樓建成,蔡姑娘重得自由身時,若到時你二人情投意合,朕便下旨賜婚——

  若那時許先生還是沒有這份心意,那朕便放蔡姑娘離京,對外只道許先生同蔡姑娘乃是師生情誼便是。”

  語罷,看向身側的皇后,笑著問:“這個主意,皇后覺得如何?”

  皇后笑了笑,這個主意啊——當然是惡心透頂了。

  “陛下考慮周全,既全了蔡姑娘一番真心,說不定又真能替許先生覓得一段良緣。”

  慶明帝看向他:“那許先生認為呢?”

  許昀微微垂下眼睛。

  “既如此,便多謝陛下美意。”

  話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他已經沒有了絲毫拒絕的余地。

  若他當真只是許昀,身后沒有鎮國公府,大可不管不顧一拒到底。

  當然,若他不是鎮國公府次子的話,哪里又有這份榮幸,竟能讓當朝陛下如街頭媒婆一般不促成這段“姻緣”便不罷休。

  天色將晚之際,許昀帶著蔡錦出了宮。

  馬車里,蔡錦想說些什么,但面前的男人一進馬車便開始假寐,根本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

  但她很快發現并不是假寐——

  車里的男人開始扯起了呼嚕,甚至蓋過了馬車輪碾動的聲響。

  蔡錦嘴角微抽。

  這就是才名動天下的許先生?

  …他身上能動天下的恐怕不止是才名吧?單是這呼嚕聲也能震天了。

  馬車在鎮國公府門外停下。

  蔡錦跟在許昀身后一路回到了他的居院中。

  進得堂中,蔡錦剛要開口,就聽許昀在前面問道:“都會些什么?”

  蔡錦謙虛道:“奴婢略通書畫,詩詞也讀了些,這些年曾作了些詩,只是難免凄冷了些,不過——”

  許昀搖頭打斷她的話:“我說得不是這些。”

  蔡錦不解地看著他。

  “會擦地浣洗,劈柴燒火嗎?”

  許昀問著,眼神里赫然寫著——不是說要為奴為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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