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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出事了

  皇后靜靜看著那只大手從容煮茶的動作,鼻間嗅著開始四溢的茶香,滾燙的熱汽白茫茫的,仿佛將她四周的寒氣皆驅散無形,卻也熏得她的眼睛有些發澀。

  茶湯被注入玲瓏茶碗中。

  許昀將茶碗端起,輕輕吹了吹。

  許明意看他一眼。

  二叔今日當真有意思,倒起茶來竟只倒自己的——

  倘若是祖父在,少不得一巴掌拍他腦袋上。

  阿葵在一旁適時地提過茶壺,另倒了兩碗。

  “夫人嘗嘗。”許明意端起一只茶碗遞到皇后面前。

  皇后含笑接過,沒急著喝。

  許昀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在心底冷冷笑了一聲。

  果然還是以往那般模樣,早同她說了許多遍,冬日里飲茶,喝的便是一個燙字,邊吹邊喝才有滋味,可她偏要讓茶湯徹底冷掉才會入口。

  分明都已變成另外一個人了,怎不將這些習慣也改得徹底些?

  “你們去玩兒吧,阿葵以前不是喜歡玩扔雪球?”許明意捧著茶碗,對兩個丫頭說道。

  阿葵聞言看了身邊的阿珠一眼。

  “奴婢是喜歡玩扔雪球,但跟阿珠玩,還是算了吧…”

  別人砸雪球那就是砸雪球,可阿珠不一樣。

  ——再軟的雪只要是經了阿珠的手那么一攥,就不再是雪球,而是實打實的鐵球。

  不僅費雪,還費命。

  畢竟若是稍有不慎,頭破血流那都是有可能的。

  阿珠輕蔑地看了好友一眼。

  玩雪球不就是圖個刺激有趣么,不痛不癢的有什么意思——

  不過,她也確實不能欺負不懂武功的人就是了,故而向來都是同父親一起玩。

  “今年的初雪都這般大,想來必是個寒冬。”

  皇后望著亭外四下皚皚銀裝,笑著說道。

  “是啊。”許明意點了頭,神思卻忽然有些飄遠。

  今年的冬日似乎格外的冷,不僅京城,寧陽也是如此。

  此時寧陽也該下雪了吧?

  皇后垂眸吃了口已經微涼的茶水。

  茶湯濃香,苦而不澀。

  不知怎地,卻仿佛嗆得她眼睛發酸,似要泛起眼淚來。

  皇后突然有些慌亂。

  真是奇怪,這十余年來,她早已不會為這些情緒所累,自認在情緒控制這一塊兒,拿捏的已是不能再穩當,眼下這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成?

  將茶碗擱下,她垂著眼睛,盡量拿自然從容的語氣笑著說道:“我也去瞧瞧這山中雪景。”

  說話間,便站起了身來,帶著姜嬤嬤離了涼亭。

  許昀掃一眼她碗中等同沒動的茶湯,微微抿直了唇。

  果然,在宮里待久了,注定是喝不慣他煮的粗茶了。

  將自己碗中的茶湯一飲而盡罷,許昀又倒滿一碗,同樣是仰頭一口喝下。

  而后將茶碗“嘭”的一聲放在茶盤中。

  片刻后,起身道:“昭昭,二叔先回去了。”

  ——才開始喝上,這就回去了?

  許明意有些不解,卻也只是點頭應“好”。

  看一眼自家二叔大步離去的背影,再看一眼那空掉的茶碗,許明意心中的那重困惑愈發深重了。

  若說皇后娘娘同二叔乃是舊識,這并不稀奇——兩家長輩當初是一同打過天下的,小輩之間有過交集實屬正常。

  可她瞧著自家二叔今日這般反常的態度…怎像是有過節似得?

  且二叔雖說為人隨性,但也并非不懂做表面功夫的人,眼下卻連茶都不喝了——莫非這過節…很嚴重?

  “娘娘…”

  不遠處,一株梅樹下,姜嬤嬤輕聲道:“許二老爺走了。”

  皇后將帕子收好,轉過頭去看。

  那高大的藏藍色的男子身影漸漸消失在了梅林之外。

  姜嬤嬤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若知許家二老爺也在,她怎么說也不會攛掇著娘娘來此處。

  散心不成,反倒又要添愁思了…

  皇后未有說什么,緩緩吸了口氣,又徐徐吐出后,便折身回了亭內。

  剛坐下,便見石桌之上茶盤內,放著兩顆包著油紙的栗子糖。

  她微微怔了怔,下意識地問道:“這栗子糖是何處來的?”

  許明意看過去,隨口答道:“應是我二叔留下的——他喜歡喝濃茶,偶爾會配一顆栗子糖。”

  對于這種行為,她雖然很想說一句“覺得濃茶苦就干脆喝清茶便是了”,但各人皆有各人的習慣在,還有人喜歡在喝茶的時候放鹽呢。

  “娘娘若覺得這茶苦,也吃顆糖吧?”

  皇后接過許明意遞來的栗子糖,神思忽而有些飄遠。

  那時也是冬日雪天…

  她不過七八歲,有一回偷偷跟著大哥去了軍營里看父親,因此被父親訓斥了一番。

  她躲到軍帳后哭了起來。

  有個小少年找了過來,她不想在人前丟人,便趕忙抹了眼淚。

  他走了過來,也并沒說什么安慰的話,伸了只拳頭到她面前,說:“你猜猜我手中有幾顆糖?倘若猜對了,我便都給你。”

  她當時聽得莫名來氣。

  她都要哭死了,誰會想猜他手里有幾顆糖啊?

  但作為世家淑女,斷不能說出有失風度的話來,因此她張口就說:“十顆。”

  任誰手里也不可能塞得下十顆糖,這當然就是催對方快走開的意思。

  不料對方卻說:“猜對了。”

  他將手掌在她面前攤開。

  分明只有兩顆而已。

  她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就見那小小年紀已有幾分儒雅之氣的男孩子,神態認真地同她說——

  “你猜對了,先給你兩顆,剩下的八顆欠著,回頭再給你。”

  這是哪門子只賠不賺的賭法?

  若他開個賭坊,豈不是要將許家軍都賠的一個不剩?

  但她還是被逗笑了。

  她至今還記得那顆栗子糖吃進嘴里是什么味道…往后她似乎再不曾吃到過那樣甜的東西了。

  自回憶中抽回神思,皇后緩緩握緊了手里的油紙糖。

  輕聲道:“時辰不早了,本宮也該回去了。”

  許明意便交待了小廝們收拾茶具,滅了炭火。

  出了寒明寺,馬車朝著長公主府的方向平穩地駛回。

  姜嬤嬤扶著皇后下了馬車。

  許明意緊跟著下來。

  “將這道平安符代本宮送進去吧。”皇后將東西交到姜嬤嬤手中,叮囑道:“記得放在敬容枕下。”

  姜嬤嬤應下。

  不多時,折返回來,卻是形容匆匆透著異樣。

  “娘娘,長公主殿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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