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邊像是走水了”
“下著雨呢,怎會走水”
夏廷貞聞言皺著眉走了出去。
房門被推開,入目只見前方天色隱隱泛起了異樣的紅。
“像是奉天殿的方向”一名官員驚道。
夏廷貞臉色微變,當即快步下了石階。
“夏閣老”
幾名官員喊了幾句,未見夏廷貞回頭,也都連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往奉天殿的方向而去,路上遇到了不少趕往奉天殿救火的宮人。
而這場火的起因,自然也很快便被夏廷貞等人知曉了。
待趕到奉天殿時,火勢幾乎已經蔓延了整座主殿,通紅的火舌在雨中吞吐鼓動著,竟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且更要命的是,就在此時,落了一日一夜的雨,竟然停了下來 負責救火的宮人們幾乎要哭了。
有雨水幫忙澆著且還輕易滅不了,如今雨停了豈不更是難上加難說句難聽的,這天譴譴的也太明顯了點吧若這還不算天譴的話,那歷朝歷代所記載的那些天譴先例都將變得毫無意義啊 宮人們半是心焦半是心驚地忙碌著。
夏廷貞暫時壓下內心的驚異,鎮定地在旁指揮著宮人們救火。
“皇上駕到”
一聲太監的高唱聲入耳,讓原本嘈雜的四下頓時安靜了許多。
夏廷貞韓巖等人迎了上去。
慶明帝看著面前自己最信任最得力的大臣,心中較之往常不禁多了份復雜感受。
路上他已經聽聞了,夏首輔徹夜在文淵閣內處理公務,聽聞奉天殿起火,又不顧危險親自前來主持局面 “夏愛卿辛苦了。”
慶明帝深深看了夏廷貞一眼,遂望向已經殘破不堪的奉天殿。
這般遠遠站著,仍有滾滾熱浪撲面,空氣中俱是燒焦的氣息與灰塵碎屑,飛揚著,充斥著,叫人身心皆窒息壓抑。
“陛下不必擔心,天災而已,時有發生,只是此次太不湊巧。”夏廷貞在一旁鎮定地道“此事固然麻煩,卻也并非是什么過不去的難題。”
慶明帝的語氣里聽不出太多喜怒“不管遇到何種麻煩,夏愛卿總是能這般及時安慰朕。”
夏廷貞隱隱覺得這話并非如表面聽來那般簡單。
正待說些什么時,又聽慶明帝講道“天災固然時有發生,卻也要看是何等程度的天災了依夏愛卿看,這場雷火,當真是上天在懲罰朕為君不賢么”
他的語氣不重,但直截了當地問出這等話,不免叫夏廷貞微微變了臉色。
其余幾名官員交換了一記眼神,皆低下頭全當不曾聽到。
帝心難測,有些話接不得。
他們可不是御史臺那幫要名不要命的蠢家伙。
“陛下言重了,陛下賢明仁德,何談上天懲罰之說。”夏廷貞正色道。
慶明帝頷首。
看著火中的大殿,語氣不明地道“朕也認為,這上天示警的背后,必有另有不祥之事在作祟。”
夏廷貞眼神微動。
片刻后,方才道“定是如此了。”
只是,陛下這般說,是在暗示他做些什么,還是說 想到一種可能,夏廷貞心緒沉了沉。
這場雷火,來得著實太過不是時候。
已進子時,京中本該是一片寂靜。
卻因半邊天皆被染紅的異象,而致使靠近皇宮方向的許多已經睡下的人家,重新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
鎮國公府也不例外。
熹園中,一直未睡的許明意放下了手中的筆,走出了書房。
先前聽吳恙談起官場乃至各大官員舊事之時皆是不能再熟悉,她欽佩之余,下定決定要多學多聽,于是今晚便尋到了自家父親從最基礎的官場關系開始了解。
她起初只是想了解些基礎的。
可誰知她家這位父親,看似圓圓潤潤,糊里糊涂,實則對許多復雜的官場之事皆是門兒清。
吃了她帶去的半只燒雞,一壺小酒,便一頓侃侃而談。
她聽罷之后,恐自己記得不夠清晰,才想到要拿筆記下,一則可以借此捋一捋,加深記憶,二來日后也便于隨時拿出來對照。
三來則是等著雷劈奉天殿也是等著,找點事情做也省得犯困。
“姑娘,看樣子這場火燒得極大,不易撲滅啊”
廊下,阿葵站在自家姑娘身后,神情有些怔怔地道。
那日在雪聲茶樓里,姑娘同吳世孫的對話,她是隱約聽到了的。
她原本并未當回事。
畢竟聲稱自己做夢靈驗,且甚少做夢的姑娘,很明顯是在撒謊啊要知道,姑娘不僅很愛做夢,還會說一些亂七八糟的夢話呢可是宮中好像真的就被雷給劈了她家姑娘到底還要帶給大家多少驚喜啊 阿葵在心中顫顫地想著,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是啊,火定是極大。”許明意望向赤紅的夜空。
吳恙說過會設法減少傷亡,眼下尚不知這傷亡究竟被降低了幾許。
她走神間,忽然聽得有大鳥的叫聲傳入耳中。
許明意抬眼望去。
只見原本該在廊下鳥窩里睡覺的大鳥不知何時被驚醒了,在院中盤旋了一陣之后,此時正受驚一般鉆回到了廊下,撲棱著翅膀落下后,邊鳴叫著邊狼狽地朝著她的方向奔來。
阿葵看得吃驚不已。
“姑娘天目是不是在夢游”
平日里怎么叫都叫不醒的鳥,大半夜地放著覺不睡,怎跟瘋了似得 許明意也愣了一瞬。
待反應過來之時,大鳥已經奔到她面前,揮著翅膀撞到她懷中。
許明意下意識地伸手將大鳥抱住。
阿葵更是愕然。
哪有叫人抱著的禿鷲啊,天目該不是對自己所屬物種有什么誤會吧 不過還好她今晚將鳥給洗了個干干凈凈,要不然姑娘十有八九是得嫌棄地將鳥丟出八丈遠。
許明意看了眼縮著脖子躲在她懷里的大鳥。
她竟險些都要忘了,天目是極怕火的。
想來此時是察覺到了危險。
上一世,她因好奇吳恙為何會養一只這樣丑的大鳥在身邊,由此從吳恙口中得知到了天目的來處。
原來天目是被吳恙在一次狩獵中撿回來的。
據說那時還是瘦瘦小小地一只幼鳥,身上有著燒傷,飛還不會飛,很是可憐地躺在草叢中叫著。
是吳恙不嫌棄養著這么丑的一個它會被人笑話,一把屎一把尿地將它拉扯長大。
想著這些,許明意微微彎了彎嘴角。
旋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這笑意很快便凝滯在腮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