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在心中一遍遍念著這些話,直到陷入夢境。
可夢中也并不平靜。
一個女鬼模樣的人追著她…
還同她說要投胎去她腹中,做她的孩子,以報前世之仇!
“不…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呂氏驚叫出聲,驀地張開眼睛,大口地喘息著。
房中的燈已經熄了,只廊下還有微弱的光透進窗內,讓視線勉強可見。
呂氏驚魂不定地瞪大眼睛看著床頂,片刻后,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身側。
猝不及防之下,她的視線對上了一雙浸在黑暗之中,似乎一直在靜靜注視著她的眼睛!
“啊!”
受驚之下,呂氏驚叫出聲,雙手撐著坐起身來,縮到床角處。
“別…別殺我!”
夏晗緩緩起身,似有些好笑地看著她。
“瑤兒,你到底是怎么了——”
聽出他的聲音,呂氏被拉回現實,然而心中的驚懼卻半分不減。
丈夫一直在看著她?!
不知看了多久!
他到底發現了什么?
他要如何對待自己?
且那種眼神…叫她害怕到無法形容,只要一想到,甚至還是想要失聲尖叫。
身體的不適及精神上的崩潰,讓呂氏甚至顧不得再去掩飾什么,她拿顫抖的雙手緊緊地抱著頭,不敢去看黑暗中的丈夫。
夏晗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厭惡之色。
富貴人家養大的,當真是沒用。
果然,除了眼睛有些像她之外,其余根本比不上她分毫。
單是這份不堪一擊的心性,便叫人不想再多看哪怕一眼。
但誰讓她肚子里還有著他的孩子呢…
夏晗強忍下心中的不耐,抬手觸向呂氏的額頭。
“瑤兒,你做噩夢了。一直在說些奇怪的夢話,我放心不下,才在一旁守著你。你似乎有些起熱了,我這便讓人請大夫來給你看看。”
呂氏怔怔地聽著,沒有也不敢有絲毫反應。
守在外間的丫鬟行了進來掌燈。
見著丫鬟和大夫進出,藏匿在暗處屋脊后的小七疑惑皺眉。
這夏家的二少奶奶又是說夢話,又是大喊大叫,該不會是被嚇出毛病來了吧?
回頭他得讓人將此事告知公子和許姑娘才行。
心中念著此事,小七的目光一寸寸環視四下。
院中四下重新亮起了燈火,倒是給他此次的差事又添了幾分便利。
一夜很快過去。
因天氣陰沉未見朝陽的緣故,天色真正放亮都比往常遲了半個時辰。
城南永安巷后,一家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的不起眼的客棧內,一名中年男人仍在客房中呼呼大睡著。
一陣風來,將年久失修的窗子吹開了來,伴隨著“咯咯吱吱”的聲響,初秋的冷風灌入房中,讓睡夢中的男人冷醒了過來。
“什么破客棧,娘的,虧得每日還有臉來催我交房錢,還不如睡破廟…”
男人罵罵咧咧地起身,裹緊了身上洗得發白的道袍,趿拉著鞋子去關窗。
然而雙手剛觸及到窗欞,忽見不知從哪里來的一只手扒在了窗沿處。
“啊呀!”
男人嚇得手一抖,連連后退著。
一道黑影以手撐著身子,利落地翻進了房中。
“你是何人?想干什么!”男人神情驚詫地看著來人。
他要錢沒錢,要色沒色,對方意欲何為?!
“何道長,我們公子想見你。”
男人表情一凝。
對方知道他姓何?
可他初來京城,各處門路都沒能打通,怎會有人認得他是哪個!
“你們公子是——”
他一句話還未能問出口,就被對方一把抓住一只手臂從窗口跳了下去。
堪堪落地,驚魂未定之下,這回甚至只來得及說出“你們”兩個字,便又被極快地塞進了一輛馬車中。
馬車很快駛動,未再給他反應的機會,便帶著他往未知的方向趕去。
…這一大清早地,究竟是什么情況!
種種茫然震驚之下,從城南到城西,最終他在一片竹林內的涼亭中,見到了一個人。
一名身穿蒼色錦袍的少年負手站在亭中,英朗的眉眼間透著幾分仿佛與生俱來的冷清之感。
“吳…吳世孫?!”
何姓男人意外了一瞬之后,滿眼驚喜地奔進了亭內,朝著少年恭敬地揖禮。
旁人他還不敢保證,可若是這位的話,那他可就安全了。
吳家人可斷犯不上同他一個小嘍啰計較,真看他不順眼,在寧陽時動動手指便將他給碾死了,他又哪兒還有命來京城!
不過…
有什么事情竟能讓這位堂堂定南王世孫親自見他?
“今日找你過來,是要給你指一條明路,端看你想不想走了。”吳恙開口,語氣里聽不出什么起伏。
何進眼睛一亮,連忙抬手道:“吳世孫請講!”
他來京城是因聽聞當今陛下建玄清殿,廣尋天下方士,故而才來碰一碰機會,可誰知這看的根本不止是本領,還須得有貴人引薦——他身無分文,根本找不到門路,只能一日日地客棧里睡覺。
雖是不甘,但也別無它法,住店的錢都已經拖了好幾日了,這兩天正打算趁著客棧中的伙計不備,偷偷溜走來著。
可昨日起卦,卻隱隱可見自己近幾日有要轉運的跡象——
今日一睜眼,果真就有大貴人找上了門!
吳恙看著他道:“當初何道長欲投往我定南王府時,我便看出來了,道長確有幾分本領。”
只是這本領也著實稱不上多么招眼,同許姑娘送他的方先生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更重要的是,此人品性不端,心術不正。
故而吳家才未有答應留他。
“吳世孫謬贊了…”何進作勢謙虛道,心中猜測著少年的目的。
好在對方言語干脆,也未讓他久猜。
“我知道,你此番入京是有意想進玄清殿,在陛下面前效力,我可以助你達成這個心愿。”
至于對方心術不正的問題——
反正是送去宮里,心術正不正跟他又有什么關系?
“吳世孫愿意出面引薦貧道?!”何進喜出望外。
吳恙涼涼地看他一眼。
做什么白日夢呢?
他便是真要引薦,又豈會挑這么一個拿不出手的,畢竟他可是要面子的人。
見是自己想多了,何進訕訕地笑笑,緊張又期待地搓著手等著少年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