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與吳恙成親之后,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更無半分夫妻之實。
她自認安安心心養病,只頂著他妻子的名頭偶爾會同他在明面上有些交集,可不知怎地,有一回他就突然找到她,對她說了一堆與方才之言雖不相同卻含義相近的話——大概是什么,你我成親不過權宜之計,日后必然是要和離,彼此理應遵守約定。
大意便是怕被她纏上!
她當時聽罷,可謂是大松了一口氣。
他是寧陽無數小娘子做夢都想嫁的意中人,可她那位居第二、名動京師的美貌也不是毫無負擔的啊!——至于第一貌美之人是誰,她實則也并不清楚,之所以將自己列為第二不過是因出于謙虛,以及來日若真冒出了個比自己好看的美人也能給自己留些尊嚴余地罷了。
總而言之,他怕被糾纏,她內心也不安穩。
畢竟她一心想著日后病愈之后可以順利脫身回家,若對方對她生出不該有的想法,那必然也十分叫人頭疼。
那一日,二人說開了此事,都給彼此吃了個定心丸。
或是都放下了戒備的緣故,自那后,二人反倒走得近了些,偶爾也會像朋友間那樣談一談心。
只是也沒談多久,吳恙便出事了。
許明意從回憶中回神過來,盡量自己神態坦然不被誤會:“吳公子多慮了,我本就未有將那些毫無根據的流言放在心上,更不曾胡思亂想過什么。”
吳恙微微抿直了好看的薄唇。
“如此便好。”
許姑娘比以往被他拒絕過的任何一個姑娘都要堅韌,竟偽裝的這般逼真,絲毫不見難堪失望之色。
這樣的姑娘家,若是能及時改掉癡迷情愛的缺點,雖是女子,卻也必然是個能當大用的。
“有消息我會及時告知許姑娘,先告辭了。”
許明意點頭:“吳公子慢走。”
吳恙轉身,走出兩三步,又忽地頓住腳步,回頭望去。
視線中,女孩子站在那里正目送著他,見他回頭,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浮現詢問之色。
“…”
吳恙到底沒說什么,再次轉身離去。
他原本想說那發簪的事情,想要將東西還給她。
但這個時候,為免讓對方的心思死灰復燃,再生出希望來,甚至誤認為他私藏她的發簪…
還是別多事了。
反正她也不缺發簪用,他自行處置了就是。
許明意也未有去探究他的欲言又止,轉身往回走。
等在不遠處的玉風郡主帶著侍女走來,挽住她一只手臂,低聲催問道:“你們說什么了?快給我說說——”
見她這般好奇,許明意笑了一聲,邊走邊隨口道:“也沒什么,就是讓我不要相信外頭那些謠言。”
玉風郡主腳下一頓。
“…竟有這種事情!”
她眼神詫異地回頭望向方才吳恙離開的方向。
特意等著昭昭,就是為的同她親自辟謠?
這世間竟有如此不開竅的男子?
她這廂兀自驚異,許明意卻不免要替吳恙解釋一句:“本就沒有的事情,說清楚些也好,據聞吳世孫在寧陽仰慕者眾多,許是被纏得怕了,才趕忙撇清,也算是情有可原。”
玉風郡主“嘖”了一聲,惋惜道:“白白可惜了這樣一張臉,竟是個注定要孤獨終老的。”
許明意不解地看向她。
見她眼神,玉風郡主理所當然地道:“連我家昭昭這樣一等一的姑娘都入不了他的眼,那可不得是要孤獨終老了么!”
許明意輕咳一聲。
“倒也不能這樣說…”
她確是個一等一的姑娘沒錯,可不是還有一句話叫做——
“各花入各眼,感情之事勉強不得。”
“也對。”玉風郡主點點頭:“萬一他是個眼瞎的呢——”
“…”許明意愕然。
她哪里是這個意思?
只不過在皎皎眼里,她向來都是最好的啊。
好的自然是好的,不好的卻也是好的。
這甚至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什么真憑實據來支撐。
許明意眼里浮現笑意,挽著好友的手又緊了些。
待二人回到交泰殿時,宴席已經散了。
崔氏獨自在殿外等著,見了許明意,微松了口氣,同她道:“你舅母她們已經出宮了,老爺子還在御書房里…咱們就先回去吧。”
許明意點頭。
因玉風郡主也要出宮回府,干脆一同作伴離去。
左右兩個人也不需要再在人前裝作不熟識的模樣了。
崔氏心中疑惑一路越堆越高,待出了宮坐進了馬車里,到底沒忍住開口問起了玉風郡主之事。
許明意也無意瞞她,遂將其中內情如實告知。
崔氏聽得驚訝不已。
“原來是這么回事…”
可——
“怎么如今忽然改了主意呢?”想到一種可能,崔氏有些心驚地試探著問道。
她無意過度干涉孩子的私事,同玉風郡主交好本也不是什么該被禁止的事情——可怕就怕突然改變相處模式的行為之下隱藏著其它的可能啊。
對上母親一雙忐忑的眼睛,許明意直言保證道:“您放心,我不養面首的。”
崔氏一顆心頓時安穩落下,一句“老天保佑”險些脫口而出。
天知道她方才轉瞬間想到了多少,她甚至擔心毫無原則的自己會選擇理解尊重孩子錯誤的決定!
崔氏這廂舒了口氣,正要再說些其它,卻見坐在那里的少女面上露出了困倦之色。
昭昭的毒還未完全解得干凈,此番入宮不得歇息片刻,還忙著救人,必然是累壞了…
崔氏起身,在女孩子身邊坐下,讓已經昏昏欲睡的女孩子靠在她的肩膀上。
朦朦朧朧間,許明意隱約聽得崔氏輕聲道:“安心睡吧,母親在呢…”
她便當真安心無比地沉沉睡去。
再睜眼時,已是次日清早。
許明意神清氣爽地起身,洗漱后先在院子里練了會兒箭,才用的早食。
剛擱下雙箸,恰就聽得院中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