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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半個主子

  不對,這么好的親事,本就是天上掉陷阱,也就是這小子故作清高方才才會欲擒故縱吧!

  這么一想,鎮國公本有些激動的臉色頓時恢復了平靜。

  “只是晚輩有一個條件——”

  他還提上條件了?

  鎮國公耐著性子問:“說來聽聽。”

  若是想要借鎮國公府謀些前程好處,倒是沒什么,生而為人,有幾個是不圖利的呢?抓住機會,只要不過分,沒什么可說的。

  可若是說出什么不識趣地、為難昭昭的條件,就別怪他翻臉了。

  卻聽少年講道:“倘若到了將貴府姑娘送回的一天,還望能以和離之名好聚好散,也好保全兩家顏面。”

  他家中最是愛重顏面,倘若對方真要休夫,恐怕祖父會承受不住那樣的打擊。

  鎮國公愣了愣。

  怎么…莫不是先前的話被聽到了?

  即便如此,老爺子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細想了想,也就點了頭。

  也不是什么過分的條件。

  休夫什么的,那防的是對方死纏著不放,既然這少年這么痛快,便也沒有道理非要休棄人家不可。

  因此,也就點了頭:“好聚好散,自是再好不過。”

  自覺總算擺脫了被休夫的陰影的少年微微松了口氣。

  旋即道:“只是此乃晚輩一人之言,總歸做不得數,余下之事,還需同家中商議,待有了結果,方能正式答復貴府。”

  他起初未肯答應,一則是顧慮家中,二來便是不欲拿婚姻之事來做報恩之用,恐害人害己。

  只因面前的老人提及這樁親事只是走一走形式,他方才有了動搖。

  “這是自然。”鎮國公此時心情頗好。

  畢竟能商量好,還是值得高興的,沖喜嘛,就得和和氣氣地,才能稱得上一個喜字——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拿刀逼著,沖散了喜氣。

  至于對方家中是否肯同意此事?

  能同意當然最好。

  不同意的話——

  他剛打贏了一場勝仗,往皇上跟前一求,還有什么事情是成不了的?

  他甚少有事能求到皇上面前,身在這個位置上,打的勝仗多了,皇上賞的那些金銀田宅,實則已是賞無可賞…他有事主動開口相求,反而是件好事。

  “聽你說的也是京話,可是京城人士?”

  鎮國公此時方才問道,并且不覺得問的太晚了。

  尚未打聽清楚家世背景便定下口頭親事,看似沖動,實則是因老爺子并不在意這些。

  當然,也是有足夠的決定權可以做到隨時反悔。

  人嘛,底氣足,就是這么隨心所欲。

  “晚輩乃寧陽人士,只是也曾多次來過京城。”

  “寧陽?”

  鎮國公邊去端茶,邊道:“那是個好地方啊,有定南王那個老家伙守著,百姓稱得上富庶安樂…”

  雖說他同吳竣那死對頭見面就吵,但也不能否認吳家造福庇佑一方百姓的事實。

  吳恙:…

  老家伙嗎?

  鎮國公沒去留意少年的神情,又隨口問:“家中可是有人做官?”

  “家父恰就在京城任職——”

  鎮國公正要再往下細問,只聽守在門外的仆人道:“老爺,柳姑娘過來了。”

  鎮國公聞言往外望去。

  吳恙也下意識地看了一眼。

  少女身穿水粉色裙衫,手中捧著朱紅托盤。

  送吃食還追到這里來?

  想來不是太愛獻殷勤,便是特意過來看他的。

  該不是這家的姑娘自己不好親自來瞧,就打發了其他人過來?

  這般想著,吳恙眉頭微皺,站起了身來朝著鎮國公一禮,遂轉身進了內室。

  那仿若驗看貨物一般的眼神,他已經不想再承受了。

  鎮國公則起身走了出去。

  “老太爺。”

  柳宜行禮,面上笑意柔和乖巧,仿佛面前的人便是她最親近的長輩:“聽說您回來了,宜兒未來得及去同您請安,便去廚房煮了消暑湯。起初聽聞您去了昭昭那里,去了熹園卻沒瞧見您,問了下人,這才尋了過來。”

  鎮國公微微點頭,神色還算溫和:“你有心了。”

  一旁的老仆云伯便將湯接了過來。

  柳宜笑著道:“宜兒就不耽擱老太爺辦事了,待回頭您得了空,宜兒再去聽您說這回戰場上遇到的趣事。”

  云伯悄悄撇了撇嘴。

  怕耽擱老太爺辦事就別來啊。

  再者,老太爺說戰場上的趣事,那是拿來逗姑娘開心的,她跟著聽了幾回,竟還當是特意說給她聽的?如今他們姑娘病著,合著老太爺還得抽空給她說趣事?

  且自個兒的生父可就是死在戰場上的,竟還能把戰場上的事情當作趣事來聽,也是個心大的。

  說來,這柳姑娘的父親原本不過是他家老太爺手下的一名小兵,只因是恰巧死在了老太爺跟前,死前留了句求老太爺幫著照顧妻女的話——

  他們老太爺仁義,又是出了名兒是體恤下屬,回京后除了朝廷給下的撫恤,鎮國公府對這對母女也接濟頗多。

  后來夏日天干,夜中掌燈不慎,這家人的宅子竟起了火,幾間屋舍燒了個干干凈凈,所幸母女兩個躲過一劫。

  那婦人哭著求到鎮國公府,求他們老太爺看在她丈夫戰死的份兒上,收留她們幾日。

  老太爺自是答應了。

  而母女兩個這一住,便不止是幾日了,也是那婦人有一手難得的好廚藝,叫主子們稱贊不已。

  而那時他們姑娘不過五六歲,府里也沒個玩伴,這柳姑娘大姑娘一歲半,極會討他們姑娘開心,又哄的幼時起初不愛讀書習字的姑娘略乖順了些,一來二去,便干脆長住在鎮國公府了。

  直到三年前,那婦人改了嫁才搬了出去。

  說來,起初他瞅著那婦人有意無意想黏上他家大老爺,只是著實入不了大老爺的眼,這才罷休。

  當娘的另嫁,閨女卻不愿意走,只說在鎮國公府當一輩子丫鬟也是甘愿的。

  但說歸說,當丫鬟卻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偶爾給主子們做做點心熬熬湯,表一表勤快這樣子。

  畢竟從幼時起,這位就憑著有眼色、乖巧懂事,又因同姑娘走得近,十來年下來,直是叫府里的人將她當作了半個主子來看待。

  起初他這個做下人的也沒覺得有什么,反正他們鎮國公府不缺銀子,又是將門,規矩沒那么重,也不在乎多養一個可憐的女孩子。

  可大概是他太閑了吧,留意的多了,就總覺得不對味兒了。

  哪里不對,又說不太上來。

  說出來,好像他在為難小姑娘,太過狹隘瑣碎。不說吧,又總是看不順眼。于是也只能在心底嘀咕幾句過過嘴癮了。

  那邊鎮國公笑著點了點頭,柳宜也就行禮要退去。

  而這時,在下人的指引下,有一名身穿石青色衣袍的年輕人朝著此處走了過來。

  柳宜聽到腳步聲望過去,眼底笑意登時更真切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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